聂士成是清朝将领,幼年父死家境贫寒,与母亲相依为命。聂士成自小好行侠仗义,后投身军旅,开始了四十年戎马生涯。先后参与剿捻、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之变,战功卓著,于庚子之变的天津保卫战中,中炮阵亡。
聂士成是合肥岗集人,聂姓在江淮一带算是大姓;清顺治入关以后,兵部举行过一种特殊的考试,武童生考试,这种考试时断时续。聂士成出生于1836年,从小喜爱习武,他以武童生的身份进入了袁甲三的团练部队,26岁那年,被正式划归为李鸿章淮军部属,在剿灭太平军和捻军的战斗中屡建功劳,从最初的把总,升至守备、都司、游击,1864年,升为副将,1866年,被升为记名总兵);在1884年10月,率部增援台湾,参加了对抗法军的基隆保卫战,因战功被赏黄马褂,但官衔依然是记名总兵;1892年,被授予太原镇总兵。
在淮系将领中,聂士成与刘铭传性格最为相近,两人均心思缜密。甲午战争前一年,日俄两国开始在中国东三省派遣了间谍,聂士成认为中国东北将成为日俄两国争夺的焦点,他于1893年前往东北进行考察,历经半年,对东北三省的山川及隘口进行了测绘,著成《东游纪程》一书。
与其他淮军诸将不同,聂士成性格严谨、治军颇严,这是其母亲教育的功劳。聂士成父亲早亡,从小被母亲抚养长大。聂母性情刚烈,对儿子的教育亦非常严厉。母亲教育儿子,大概只有三种现象:第一种是极度宠爱,教出一个败家子;第二种是极为严厉,孩子成人之后性格暴躁,外表刚强,内心脆弱;第三种宽严相济,让孩子学会自我思考和改正的能力。聂士成的母亲应该是属于恩严相济类型,聂士成的一生,谨守的“礼义廉耻”信念,正是聂母或直接或间接的灌输影响而形成。
1894年5月,聂士成率部进入朝鲜,驻守在朝鲜半岛西海岸的牙山附近,平壤之役中,聂部以完整编制撤退回中国。1894年10月,中日两国围绕着辽宁省的丹东市展开会战,中方的指挥将领是宋庆。鸭绿江会战的高潮是10月24日,日军以第三师团及第五师团四万余人的主力进攻鸭绿江,中方军队有三万余人,主力部队是刘盛藻所属的近两万人的铭军,但刘盛藻率先撤退。聂士成与蒙城将领马金叙率领各自部队与日军在鸭绿江北岸展开艰苦的攻防拉锯战,苦守七天后,终于部队伤亡过重撤出阵地,日军因此拿下了鸭绿江北岸的虎山。
鸭绿江会战结束后,中国军队则向西北方向集结撤退,撤至位于本溪与辽阳之间的摩天岭山区,摩天岭主峰高969米。摩天岭是守卫沈阳的最后一道屏障。日军在攻过鸭绿江之后气势如虹,他们喊出了三个月内攻下沈阳的口号,日军认为摩天岭守军将不堪一击。
此时日军的攻击主力为日军第五师团,就是那支44年后在台儿庄之战中,被张自忠将军在山东临沂击溃的由板垣征四郎担任师团长的第五师团。日军第五师团将主力在摩天岭集结,聂士成得知后迅速召开军事会议,要求所有清军北线部队集中攻击日军从丹东至摩天岭一带的运输,打断日军运输线之后,就有可能将日军第五师团包围于此,这是反败为胜的最好的机会,但是在会议中,聂士成的提议遭到了抵制。
铭军将领们没有战斗欲望,真正愿意战斗的只有六位将领,他自己、卫汝贵的旧部孙显寅和吕本元、寿县人记名提督耿凤鸣、所部伤亡过半的马金叙以及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聂士成能够指挥的部队,不足万人,其中依克唐阿的部队,还必须扼守着丹东以北的防线,不能仅仅只顾摩天岭一处。
聂士成这一年58岁,从23岁从军至今,他已经打了35年的仗,在外征战的日子很苦,很多时候过的都是风餐露宿般的生活,艰苦的生活使他的长相格外老态,须眉皆白,看起来像个六十余岁的老人。眼前的形式是,他必须依靠己部、耿部及孙吕部不足6000人的部队,抵挡日军第五师团的正面进攻,唯一的方法,引诱日军主力出动,利用地形、天气乃至当地百姓的抵抗情绪,与日军一战。
11月12日,日军第五师团开始进攻连山关,连山关守军近2000人,当日,日军以300余名骑兵做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结果被V字形阵地的火炮冲散;第13日,日军以500余名步兵为攻击先锋,以士兵匍伏地行的方式进行扫荡进攻,再被打散;15日,日军用2000名士兵,依次从连山关东北、东、东南三个方向进攻,用炮兵部队的山炮掩护骑兵冲锋,结果日本骑兵顺利冲过中国军队第一道V字形防线,为避免全军覆没,孙吕两部放弃连山关,向连山关东北方向集结。
连山关失守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聂士成处,聂士成已经很感激孙吕部做的努力,他们已经尽最大能力阻击了日军,摩天岭守军亦不到2000人,18日,日军以一支1100人的大队,在大队长金田少佐的带领下向摩天岭发动试探性攻击,发现日军后,聂士成要求步兵不准开火,一旦日军进攻V形阵地的中央开阔地后,由炮兵发动攻击,但只安排一半的火炮发射,结果金田第一波攻击被中国军队的火炮打散,金田反而异常开心,他认为聂部已无可战人马,只能依靠炮兵坚守阵地,他确信,拿下摩天岭的炮兵阵地,就能拿下摩天岭。于是金田在18日下午三时发动总攻,此时聂士成才要求步炮兵同时全部开火,冲锋的日军士兵在步枪与山炮构建的火力网中如同被秋风扫中的落叶一般倒下,日军全线溃败,退守连山关。
退守连山关的日军不再进攻,聂士成决定主动出击,夺回连山关,他于11月26日夜晚亲率300骑兵向连山关突击,是夜大雪,日军认为中国士兵不可能在这样的夜晚发动进攻,当夜,聂士成骑一匹白马,身体又被大雪覆裹,全身雪白,日军被这队白色骑兵完全惊呆,聂士成冲入日军指挥帐,日军军官正在指挥帐中开会,军官们看见聂士成杀入后大惊失色,最先反应过来的一名日本军官拔出腰间配枪向他冲来,聂士成坐骑前肢抬起,在马蹄落下时,聂士成右手马刀乘势斩下,击斩这名军官,打扫战场时发现,此人是日军连山关指挥官富冈山造中佐。
摩天岭之役,以反击连山关之战最为精彩,聂士成以300骑兵发动进攻,日军连山关千余名守军被击溃,辽东的形势也随着摩天岭之战而发生变化,中国军队开始反击日军,聂士成随后又收复了被日军占领的草河城,日军部队退守丹东,直至甲午战争结束,日军也无法越摩天岭一步。凭借着辽东抗击日军的功勋,1895年甲午战争结束后,聂士成被提升为直隶提督,此时他的直属上司,不再是李鸿章或者刘铭传,而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兼军机大臣和兵部尚书的荣禄。
甲午战争之后,中国的政治格局又为之一变。光绪帝载湉在战败后接受康有为、谭嗣同、刘光第及王照等人的变法主张,开始进行政治改革。但他的政治改革触动了慈禧以及清廷中满族利益集团利益,变法失败。1899年,同治帝岳父承恩公崇绮及体仁阁大学士徐桐上书慈禧,要求为同治帝立嗣,并提出立嗣人选:端郡王之子溥儁。
端郡王载漪是当时满族贵族的代表人物,他身上的特点集合了当时慈禧集团以及满族集团的所有特征:无知识、利欲熏心;因为他娶了慈禧弟弟桂祥的女儿,因此他的儿子溥儁与慈禧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崇绮和徐桐的提议受到了南方汉人督抚以及各国公使的抗议,最终溥儁没有被立成为皇帝,而是皇储性质的“大阿哥”。载漪集团则认为,溥儁没有直接立为皇帝,最重要的是因为洋人的阻挠,因为南方督抚都是清朝官吏,如果慈禧强制执行,他们只能接受,但洋人的话,连老佛爷也得听。
1899年初,中国北方各省大旱,山东、河北和河南东部出现了民教相仇的事件,所谓民教相仇,即信奉由欧洲及北美传教士带来基督宗教的中国人与不信奉基督宗教的中国人之间的冲突。冲突有两种,一种是经济冲突,即教民与普通中国人在土地产权上发生纠纷,接着由纠纷形成官司,教民的官司,在县级诉讼中无法占到便宜,但若把官司打到省里甚至是总理衙门上,往往会在诉讼中获胜,哪怕教民是理亏一方;另一方面,由于经济纠纷以及世界观的不同,不信基督教的民众仇视教民已经常态化,这种常态化的仇恨扩展到了官僚阶层的卫道士中去,这其中,就包括了崇绮和徐桐。
1899年10月,山东德州平原县发生民教相仇事件,天主教徒李金榜与地主李天水发生争端,李天水请来一名八卦教徒朱红灯帮忙。尽管一年后,八卦教被义和团视为“邪教和异端”,但是被看做义和团第一人的朱红灯,却是八卦教“乾字拳”的一名门徒,“拳”是当时北方农村一种松散的民间组织,年轻人与儿童以练武的名义聚集于一起,这个聚集起的团队,就被称之为“拳”。
义和团运动在随后的日子中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袁世凯在1899年12月接任毓贤成为山东巡抚后,他采取了打压义和团的方式,于是义和团发展的重心从山东移至河北;1899年的初冬,山东降雨,旱情得到缓解,很多因为干旱而无事可为的鲁西农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田地间耕作,这场雨一度令英国驻华公使窦纳尔开心不已,他对随从说道,“我确认,只要有一两场大雨,解决旱情,就足以摆脱目前的情况。”
窦纳尔没有明确说出目前的情况,而现实的情况是,河北省境内,无事可为的农民组成的义和团数量正越来越多,而围聚在端王载漪身边的一群人,决定利用义和团的“扶清灭洋”来完成他们的目标。这群人中包括了庄王载勋,载漪的兄弟载澜、载濂,怡王溥静,大学士徐桐、承恩公崇绮,军机大臣刚毅、启秀以及赵舒翘,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利益集团。
戴漪及兄弟载澜、载濂,想利用义和团帮助溥儁早日登上皇位;庄王载勋是没有头脑的人,他对于洋人的仇恨是简单的,因为洋人曾屡次战胜过清军;怡王溥静,他的怡王爵位是在辛酉政变后袭自被处死的载垣,他很害怕在政治上“站错队”,因此立即支持义和团;刚毅希望得到载漪的帮助打倒荣禄,成为军机处实际领班,赵舒翘是被刚毅引入军机处的,处处唯刚毅马首是瞻;徐桐是典型的假卫道士,启秀是徐桐的徒弟,崇绮是个昏蛋。
这些人中,只有赵舒翘一个人有思考能力,其余或无思考能力,或利令智昏,或不知所谓,或三者合一。就是这样一群人,成为1899年下半年至1900年上半年的清政府决策层,列强也准备利用义和团做文章,一向以稳重著称的德国人这次走在了最前面,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确信,清王朝这座大庙已经接近了崩溃,1900年,也许就是瓜分被清王朝统治的中国的最好时机。
1900年,聂士成64岁,他年过花甲,他的直属上司有两人,一人是荣禄,一人是在1899年底接任荣禄成为直隶总督的裕禄。作为京畿地区部队指挥官,聂士成对于已经开始逼近北京的义和团并没有太多好感,原因非常简单,此时国际形势异常复杂,英国、美国只希望在中国平衡各国的势力;在甲午战争后被视为死敌的日本,因为在马关条约中获得了太多的好处,成为其他列强的隐形对手,此时也没有对中国展现出太多的敌意;法国一向是观望者,希望从混乱中捞取利益;唯独俄国与德国,两国在甲午战争之后就勾结在一起,认为应该乘着光绪帝权力被架空时瓜分中国——俄国希望再次与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强占东三省,德国希望强占山东全部,并乘机向中原地区逼近。
老将聂士成,注定了他将成为那个黑暗时代的另类武将:他没有与当时载漪利益集团合流,这必然使他在未来必然受到这个集团的排挤甚至是政治攻击;他在成为政治异见者时没有辞官,而是守卫国土,那么又会在战场与联军正面战斗。在1900年,聂士成成为所有势力攻击的对象,这些势力包括了:载漪集团、义和团及八国联军。
局势比聂士成想象的还要坏。整个河北省已经乱成一团,大部州县的政府机构完全瘫痪,1900年2月,义和团已经渗透至河北省全境,3月上旬,义和团进入北京地区的永清县;3月12日,义和团与政府军在河北省任丘爆发直接对抗,以数千人围逼清军一营六百余人,由于慈禧下诏称义和团为义民,清军只敢驱散,不敢武力攻击,结果义和团群起而攻,杀伤清军一百余。
以任丘事件为开头,义和团开始大规模进攻清军部队,并且声称,要杀尽洋人,必须先杀三个人,一是始终与义和团保持距离的聂士成,二是直隶统领杨福成,三是聂士成手下,天津城千总任裕升,三人的姓为聂杨任,谐音撵洋人,三人一死,洋人即被撵走。5月15日,直隶统领杨福成前往河北涞水县高娄村,对当地聚集的义和团进行驱散,17日昼至,发现当地无大规模义和团,就决定撤退。
但傍晚在一山谷处遭到义和团两支部队的伏击,杨福同率部还击,打死了数十名义和团,北部涿州义和团遂乘机拿下,以近万人的部队猛攻杨福同所率百余人,杨福同被杀,涿州则被三万义和团占领,知府龚荫培既不能驱散慈禧口中的“义民”,也不愿附身“义民”,只好绝食枯坐。聂士成在二三月间曾多次驱散过义和团,但他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第一,他的士兵只想驱散,而义和团却想攻击甚至杀害他的士兵,第二,载漪集团对他的仇恨越来越大,认为他是阻止义和团进京的祸首,是不想灭洋的祸首,是不想大阿哥傅儁当皇帝的祸首。
五月下旬的一天,聂士成带领十几名亲随在天津城中随意巡视,突然街边小巷中涌出了几十名义和团员,大叫“杀了聂鬼子”,聂士成大怒,但定睛一看,这几十名义和团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满脸稚气,挥舞着比自己身体还要高的长矛,聂士成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孩子计较,于是叹了一口气,在几十名孩子的喊打喊杀中率领部众骑马从原路撤回。这一幕令义和团们异常兴奋,觉得聂士成是害怕义和团,随后义和团多次拦路断截聂士成,聂士成每次均避让。
慈禧于五月底安排军机大臣赵舒翘前往涿州,试图与义和团首领对话后解散当地义和团,恢复政府职能,涿州义和团推四位“大师兄”与其谈判,大师兄提出要求,要朝廷诛杀聂士成,赵舒翘还算清醒,坚决不答应;随后,军机大臣刚毅再次与义和团见面,刚毅赞扬了义和团“扶清灭洋”的忠勇,对于义和团诛杀聂士成的要求则回答道“朝廷自有安排,请大师兄们放心”。
1900年上半年,聂士成已经可以感受到载漪集团对他的心理折磨,每一篇以军机处名义下给他的公文都充斥着呵斥和批评,他给裕禄的所有公文都得不到准确的答复,他不能有任何行为,他的每个行为都可能同时被载漪集团和义和团批判为“卖国”,他曾经想过,是否能辞职而结束自己的武将生涯,但是对于国家的忠诚和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自问身为将领,有过战败的事迹,但绝没有任何因为私心而导致国家利益受损的事例,他更明白,种种迹象表明,列强即将对中国展开军事攻势,他必须谨守将领的职责。
5月30日,英国公使窦纳尔以保护使馆为由提出倡议,要求大沽口炮台外的军舰登陆,舰上士兵与水员进入北京城保护各国公使馆,得到各国公使响应,于是美法意各一艘军舰、英国两艘军舰、俄国四艘军舰两艘渔雷艇的小部分船员和士兵在大沽口登陆;由于政府瘫痪,大沽口守将罗荣光未做任何反应,目视六国联军登陆,随后德及奥匈也有数百名士兵登陆,共计有八国联军共计约2000余人登陆大沽口。八国联军推选英国西摩尔准将为军事指挥官。
6月9日,董福祥所领武卫后卫奉慈禧诏进入北京,武卫后军有不少人亦加入义和团,军纪不整,北京城内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抢劫。10日下午,因为铁路被毁,北进的八国联军进驻天津杨村,聂士成派所部拦截联军,聂部与联军在杨村对峙,并急电裕禄,裕禄回电“电悉,不得擅自行动”。
拿到这张电报,聂士成只觉得五内俱焚,他的职责是守土卫疆,联军已经逼近北京,上司却命令他不能阻击,聂士成命士兵不可退后一步,要求士兵死守杨村火车站,如果八国联军进攻,立即还击,西摩尔的联军部队为此被困在杨村。10日,日美法意英俄德及奥匈舰队攻击大沽口炮台,大沽口沦陷,此时的联军已经集结了两万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慈禧正式以清朝的名义向列强宣战。
载漪集团依然在做着美梦,北京已经完全陷入一片混乱中,6月19日,在此前的公使会议中第一个叫着要瓜分中国的德国公使克林德前往总理衙门抗议,被载漪的禁卫部队虎神营领催恩海击毙;刚毅亲率义和团和武卫后军数万人攻击东交民巷使馆区,使馆区只有四百余名守军及两千余名中国教民,义和团采取自杀性战术冲击,不克;载漪集团召开内部会议,答案是参与攻击的义和团道行不够,启秀称有五台山老和尚,道行极深,可腾云驾雾,于是再以五台山老和尚为先锋集数万人攻击使馆区,老和尚被枪击毙,义和团败退,逃亡中刚毅险些被溃兵踩死;载漪集团再召开会议,又发现战果不利是因为洋人中亦有奇人黑沙老妖,黑沙老妖活了八百年,比义和团众大师兄法术更强。唯独慈禧心里异常清楚,以数万人的兵力攻不下东交民巷和西什库教堂,还谈什么“扶清灭洋”?
如果三月的局势是糟糕的话,六月的局势对于聂士成来说是绝望。早在6月7日,他在扼守杨村火车站时,就劝说义和团员不要强拆铁轨和枕木,聂士成接连派人宣传三次,表明铁轨是国家财产,第三次宣传结束后,义和团开始围攻聂部,聂士成被迫还击;19日,直隶总督裕禄要求聂士成进攻天津租界紫竹林,还未对租界展开攻击,义和团开始攻击聂部士兵。
聂士成愤颟异常,他已经一忍再忍,他手下的十营士兵不过6000余人,要守着铁路线防守西摩尔突击,要攻击紫竹林,还要扼守着当时位于天津东郊的军粮城,防止联军大部队从此突破,因为兵力不足,他将淮军的最后三个新兵营都投入了天津防卫战中,6月20日,聂士成组成一营敢死队,由自己亲率,攻击准备从杨村撤退的西摩尔部队,西摩尔部惨败,一百余人被击毙,抛弃所有重型武器后躲进紫竹林。
6月21日,聂士成接到军机处(载漪集团)上谕:“聂士成著即革职留任,仍著严督所部各营,迅将紫竹林洋人剿办,并速恢复大沽炮台,以赎前愆。如再因循致误戎机,定将该提督按照军法从事,决不宽待。”接到这样的命令,聂士成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焦虑已经无法表达,手下将领对此愤愤不平,唯独裕禄这个骑墙派,还送给聂士成一份鼓励,称他将西摩尔部击败是因为“将军英勇”,聂士成回电曰:“天津即将被包围,我在,天津亦在。”
西摩尔败退之后,联军开始一点点在大沽口炮台集合,人数一直在上升,从最初的两万人汇聚到四万余人,四万余人的进攻重心即是天津。聂士成此时已经陷入了绝境,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援军,此后激战了十二天,聂士成每天疲于在天津河东东局子、城南海光寺、河东陈家沟一带指挥所部抵抗联军进攻;7月1日,联军向天津城发动总攻,开始用重型火炮轰击天津城门,2日,日英法增援联军进入天津紫竹林租界。
7月7日,七国共15000名联军进入紫竹林,在小营门处建立重炮阵地,向海河北岸及天津城内轰击,聂士成认为联军立足未稳,且七国联军指挥混乱,决定再次发动奇袭,亲率两营渡河,攻击小营门,并于当晚占领小营门。
7月9日凌晨,增援联军已经完全摸清楚聂军数量和分布,他们决定用优势兵力包围聂军。5时许,德英法俄6000余联军分成三路逼近海河北岸聂军八里台阵地,日军以一支五百人部队从聂军身后包围,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区,此时聂士成部不过5500余人,其中还有一千余名伤兵。7时许,聂士成身着麒麟朝服,一扫此前的阴忧,骑马上阵时甚至还对自己的手下将领笑了笑,手下将领告诉聂士成,联军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让他立即电告裕禄,或者请联系宋庆马玉昆支援。
聂士成又笑了笑,“无增援。”随即策马站于八里台阵地上指挥作战,联军炮火凶猛,他们吃够了聂军突袭的亏,于是从7时至9时,采用火炮掩护和步兵匍伏地行的方式进攻,聂军阵地已有支持不住之势,将领再次要求增援,聂士成又说道,“无增援。”接着他重回帐篷,披上了因功而获得的黄马褂,再次策马入阵地,营管带宋占标发现,身着黄马褂的聂士成成为一个明显的靶子,于是宋占标上前拉住聂士成缰绳,请他后退。
聂士成说道,“此吾致命之所也,逾此一步非丈夫矣。”又策马向前,宋占标大哭,乞求聂士成后退,聂士成拔出腰刀砍向宋占标双手,宋占标退开,聂士成冲入阵地最前沿,联军立即发现了这位骑着马、身着鲜艳服装的将领正是聂士成,于是将所有火炮对他进行发射。聂士成身下坐骑被击中身亡,换马,又被击,再换,接连换了四匹战马后,聂士成双腿已断,一枚炮弹弹片击中了他的腹部,他的肠子流了出来。
联军指挥官为德国人恩克,恩克见到聂士成的勇状,极为震撼,于是停止发炮,派士兵持白布至聂军阵地,要求聂士成投降,聂士成回答道,“屌!”于是恩克再次命令炮火齐开,同时命令联军士兵展开正式冲锋,联军士兵夺取八里台前的桥梁,聂士成随率士兵发动冲锋,联军枪火齐发,第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子弹从他的嘴中打入后脑穿出,聂士成依然向前冲锋,第二枪击中了他的左胸,聂士成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思想强迫他的身体坐在马上,第三枪击中了他的左脑,早就没有痛感的聂士成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晃了晃,从马上摔了下来。管带宋占标见状大哭,冲上来抱住聂士成的身体,他发现他的将军面露笑容,双眼微张,但已经闭气,宋占标于是率部大叫着向联军冲杀,以身殉国。
聂士成阵亡后,联军指挥官库克冲上阵地,用红毯裹住了聂士成尸体,命德军将尸体送还聂部,义和团知道后,决定夺走聂士成尸体后辱尸,德军于是开火,击散了抢尸的义和团。聂士成阵亡后,天津沦陷,直隶总督裕禄要求军机处给予抚恤,载漪集团坚决不肯,最终慈禧以两宫名议下诏曰:聂士成误国丧身,实堪痛恨,姑念前功,准予恤典。
聂士成是晚清最后一位淮军将领,他虽经历了淮军初兴以及中期发展,但在淮军系统腐化的晚期,唯独他坚守着一名将领的原则,即从严治军、不克扣军饷,他所展现的为国为民的人格,又能够最大程度的凝结部下的士气。聂士成是晚清最后一位民族英雄,他忠于国家,忠于自己为国为民的信仰。聂士成殉国之后,淮系这个名词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