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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最富争议的名妓是谁

最富争议的名妓赛金花坟墓在哪里?八大胡同曾是赛金花“重张艳帜”之处,陶然亭是赛金花葬身之地。青苗在半个世纪前的《陶然亭访墓记》中说:“赛金花的坟墓,就斜对着陶然亭,没有松柏,没有白杨,一片寂凉的荒野,我相信,那位名媛的孤魂在这荒凉的地方会觉得寂寞的吧。”

晚清出过个赛金花。赛金花绝对属于“另类”。她生长于烟花巷陌,遇见大状元洪钧,就从良了。虽然只是妾,她却以夫人身份随洪钧出使德、俄、荷、奥四国,算是出过远门,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甚至拜晤过维多利亚女王与威廉皇帝),很出风头的。

自海外归来,因洪钧早逝,家里断炊了,就重操旧业。陈宗蕃《燕都丛考》记载:“自石头胡同而西曰陕西巷,光绪庚子时,名妓赛金花张艳帜于是。”以昔状元夫人及外交官夫人之身份倚门卖笑,本来就适宜作为花边新闻炒作,赛金花的“生意”一定很不错,弄不好还能成为巴黎茶花女式的传奇。偏偏赛金花天生是盏不省油的灯,又卷入了更大的是是非非: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期间,她与德帅瓦德西闹了场满城风雨的“跨国之恋”……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曾参与镇压义和团而双手沾满鲜血的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趾高气扬地于4月20日路过东单牌楼,因言行专横触犯了众怒,被当地军民打死。德国以此为借口向清廷施压,先是要求高额赔偿(以及许多苛刻的条件),后来据传还是靠与洋人有交情的名妓赛金花从中斡旋,她跟克林德遗孀说我们中国人一般是为死去的大人物立牌坊的,这是死者所能享受的最高待遇了。德国最终提出在克林德被打死处立一石牌。清廷只得满足其无理要求,在东单总布胡同西口修筑了屈辱的牌坊。

赛金花是一百年前的“北京宝贝”。想当年赛金花穿过刀山火海拜见攻占北京的八国联军元帅瓦德西,也充满了以酥胸抗衡列强的坚船利炮之勇气,她为联军筹措过军粮(可从粮商那儿吃点回扣),但毕竟曾经劝说敌酋不要对平民百姓施暴,效果好像还挺明显。赛金花的挺身而出,“使不可终日之居民顿解倒悬,至今犹有称道之者。”(引自一九二二年出版的《赛金花事略》)

在樊山的《后彩云曲》(赛金花嫁洪钧前名叫彩云)里,赛金花深入敌营时特意换了身“薄、露、透”的洋装,以显示其新潮与时尚:“忽报将军亲折简,自来花下问青禽。徐娘虽老犹风致,巧换西装称人意。为环螺髻满簪花,全匹鲛绢长拂地。鸦娘催上七茗车,豹尾银枪两行侍……”沙场老将瓦德西.也抵挡不住这勾魂的“糖衣炮弹”,留下她在仪鸾殿同居数月。某夜失火,“瓦挟赛裸身跳窗而出”……他算是尝到“北京宝贝”的甜头了,甚至在燃眉之急时也不舍得抛弃。在其眼中,赛金花才真正是无价之宝,比紫禁城内的那些文物重要得多。瓦德西“火中取栗”,首先抢救的自然是赛金花,三军不可一日无帅,瓦帅不可一日无美人。由此亦可见赛金花的魅力:使瓦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赛金花称作“北京宝贝”,并不完全是我的创举。最早出自诗人刘半农之口:“中国有两个‘宝贝’,慈禧与赛金花。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卖国,一个丢脸。”(转引自叶祖孚著《燕都旧事》)当然,我们必须注意,他所说的“宝贝”,是带引号的。有“乱世活宝”的意思。

与慈禧相比,赛金花的经历更充满了乱世佳人的韵味。至少,尚有可同情之处。慈禧畏洋人之锋芒,逃往西安避难去了;作为一个烟花女子,赛金花自然只能继续留在红尘里苦苦挣扎。

她和所有的北京市民一起,被惜命的太后抛弃了。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必须像圣女贞德那样慷慨就义?如果非要以花木兰、穆桂英等古典女英雄的品质来比照赛金花这样的弱女子,近乎苛求了,或者说是不太现实的。

赛金花的政治觉悟不可能那么高,她在乱世里也必须混口饭吃;其他的生存技能早已退化,还是只能干老本行,然而赛金花千不该万不该把八国联军当成自己的主顾,因此沾上了永远洗刷不清的污点。毕竟,在中国的妓女阶层,也曾经出现过李香君这样的人物。《桃花扇》是血染的风采。而赛金花呢,则只配被写入《孽海花》之中。

旧时人去陶然亭,一方面是看风景,另一方面则为了访墓。陶然亭一带,名士与百姓的坟墓颇多,所以风景也带有某种感伤的味道。古往今来,总有人喜好寻味这份悲剧之美,如果死亡算得上最大的悲剧的话。陶然亭的风景虽然像是经过过低调处理,但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灰色恰恰最能触动来访者的衷肠,令其念天地之悠悠。张中行如此点评:“(陶然亭)重点在北面,几处满生芦苇的池塘,小丘上野草围着一些荒家,一派萧瑟景象。”但陶然亭之魂魄,全集中在这坟头草青青的既颓废又动情的画面里了。亡灵们的世界是最富于神秘感的。

陶然亭西侧小丘坡上丛冢中,较有趣味的还有鹦鹅家,醉郭墓以及香冢。尤其香冢,是纪念一位杜十娘式的“义妓”的。碑铭写得颇传神: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血亦有时尽,碧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张中行来陶然亭踏青时偶遇此冢,读铭读诗,以为黄土之下确有其人,甚至联想到法国的茶花女之类。后查资料,才知这位所谓的晚清“义妓”,其人其事乃至其坟,全是当时一位姓张的御史伪造的。为并未存在过的人造墓,且虚构一段才子佳人的凄婉故事迷惑了众生,香冢堪称陶然亭一绝也。幸好张中行对此挺宽容:“放眼历史,这样来一下好玩的事很不少,西湖有苏小小墓,虎丘有真娘墓,等等;扩大些说,唐人传奇式的故事多半可以入此类。”

香冢是假的,赛金花的墓倒是真的,她确实安葬在陶然亭。她也是妓女出身,在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还出了点风头:给一位德国将军当上情妇,后来还去欧洲晋见过维多利亚女皇和威廉皇帝。赛金花这个名字,今天的中国人念起来总有点拗口,或许,这就是耻辱的感觉吧?

她在历史上惹的是是非非我们姑且不议,一切都已交给黄土来评价,但是三尺之下,她会对自己的一生作何感想呢?西方的诗哲说过“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只是对赛金花这样的“弱者”,我们在谴责的同时却不敢寄予丝毫的同情。青苗在半个世纪前的《陶然亭访墓记》中,倒是有勇气说了些温和的话:“赛金花的坟墓,就斜对着陶然亭,没有松柏,没有白杨,一片寂凉的荒野,我相信,那位名媛的孤魂在这荒凉的地方会觉得寂寞的吧。”

生前最热闹的人,死后常常最冷清。那时候,赛金花的坟茔虽座落下不毛之地,但至少还能寻找得到,至少还剩半堆黄土和一块残碑吧。

如今我再去陶然亭,按图索骥,发现这位著名的交际花的荒冢早已被夷为平地,原址已没有任何标志。当初那些曾经“惊艳”的高官巨贾(包括她本人在内),是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代名花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所以陶然亭虽确有赛金花之墓,但已名存实亡。

曾朴以赛金花为模特儿著述的小说《孽海花》,甚至将许多虚构的情节安在赛金花身上,对读者造成了误导。譬如说她随洪钧出使德国时,“浪漫放荡,天天交际,夜夜跳舞”,并且勾搭上了瓦德西,以至瓦德西后来率军侵占北京,公务之余四处查找老情人赛金花的下落,终于重续前缘。

上海某记者采访曾朴(笔名“东亚病夫”)之后,也以讹传讹:“赛于随洪出使德国时,与瓦德西将军有染,故八国联军入北京时,瓦德西寻之。赛应瓦德西将军之召到北京去仍挂牌子,日夜陪伴瓦德西,骑马招摇过市,红极一时,北京市民号之为‘赛二爷”’。

对此,赛金花本人做过两点反驳。首先,她翘起三寸金莲给记者验证:“你看我这双小脚,怎么可能跳舞呢?”更不可能在德国与瓦德西一舞订情,那时候根本就不相识。其次,她声明庚子事变时与瓦帅交情虽好,彼此之间关系还是清清白白的:“就是平时在一起谈话,也非常守规矩,从无一语涉及过邪淫。这都是有人见我常同瓦骑着马并辔在街上走,又常常宿在他的营里,因此便推想出我们有种种不好的勾当来。”

但在中国,有许多争是“越描越黑”。赛金花再怎样开脱自己,也无法打消人们丰富的联想。瞧她还着男装、穿皮靴、骑战马,与敌酋并驾齐驱,并且喜欢别人以“爷”相称,这不跟后来的川岛芳子似的吗?幸亏赛金花在战前即是一代名妓,否则人们非怀疑她是女间谍不可。

瓦德西与赛金花,都是因绯闻而遭到街谈巷议,就像百年后的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一样。

因为绯闻的缘故,后人才记住了八国联军的统帅叫瓦德西,他的相好叫赛金花。绯闻,居然比惨痛的历史本身更有感染力,这真是中国人的悲哀!更耻辱的,是居然还有人津津有味地编造瓦、赛二人在仪鸾殿同床共枕的情节。这是哪来的雅兴?要知道,那可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中国的皇宫。侵略者在中国的皇宫里作威作福,不就等于是对一个民族的侮辱吗?

战争,原本是应该让女人走开的。可历史上常常有如此尴尬的时候:一个国家的男人们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于是女人们只好自救,通过各种方式,苟全性命于乱世。赛金花很不幸地选择了一种比较“出格”的方式,使名誉受到极大损害。她确实为德国军官伴宿,但毕竟没有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某些场合甚至还是颇有良心的。

汪嘹翁编撰的《赛金花事略》记载:“庚子联军之役,德法则残暴奸掠无虚日。赛金花目睹伤心,以洪夫人名义盛妆往谒瓦德西帅,具陈民苦。瓦颇嘉纳,极约束本军,更通牒于法营,居民可宁居。京师人甚德之。”救民于水火,按道理讲应该是皇帝和慈禧太后的职责,却成了妓女赛金花不得不多管的“闲事”。她这一管,也给自己带来了诸多麻烦。

好在天地人心是杆秤,勇于为赛金花主持公道的,绝非仅仅我一人。苏曼殊在《焚剑记》中说过:“彩云为状元夫人,至英国,与女王同摄小影。及状元死,彩云亦零落人间。庚子之役,与联军元帅瓦德西办外交,琉璃厂之国粹赖以保存……能保护住这个文物地区,不使它遭受捣毁破坏,也应算她做了一桩好事。”更大的贡献,恐怕也超越了她的身份与能力。赛金花毕竟只是赛金花。一个弱女子而已。

赛金花是苏州人,家境破败,吃过点苦的。1886年生活出现转机:嫁与洪钧为妾。两年后随洪钧出使德、俄、荷、奥四国,体会到作为大清帝国外交官夫人的感觉(譬如拜见过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和德国威廉皇帝)。也算是出国见过大世面的。这挺不容易的,要知道那个时代的中国妇女还裹着小脚呢。缠足的赛金花,居然也步步莲花地走出国门,见识了西洋景。赛金花确实称得上是那个时代的“宝贝”。

正因为这一番不同寻常的阅历,赛金花有一定的外事经验,懂点外语(“居德即习德语”),以至后来跟八国联军打交道并不怯场,很讲究技巧。况且她1894年被排挤出洪家后,一直是欢场上的交际花,三教九流皆有交往,应该说是比较谙熟于世态人情的。《日出》里的陈白露若跟她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赛金花是最富于传奇性的一位妓女。

1934年,刘半农向得意门生商鸿逵倡议写一本赛金花的传记。采取口述实录的方式,由刘亲自出面,约请赛金花在王府大街古琴专家郑颖荪私宅访谈,由商执笔记录。这样的会晤共举行了十几次。其时赛金花已是美人迟暮,但仍操着一口吴语依腔,将往事娓娓道来。

这本署名“刘半农初纂、商鸿逵纂就”的《赛金花本事》,由北平星云堂书店出版,畅销一时。引得影后胡蝶也萌动了演赛金花之心,函请商鸿逵陪同赛金花赴上海,谈判拍摄电影之计划,遭到婉拒。我觉得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一大遗憾:若由胡蝶来演绎赛金花的生平,一定会淋漓尽致,况且当时正是日军侵华战争爆发前夕,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今,不仅赛金花本人不在了,胡蝶也不在了。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谁能饰演好这个角色。还有谁,能真正地懂得赛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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