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曾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通俗话叫“除死无大灾”,成语有生死存亡、生死攸关等,都侧面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人对生死问题看得最重。
其实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也好,邪教也罢,都是在真真假假地试图解决这个问题,能解决吗?自然规律可不管你是什么神,照样按它自己早就内定的铁律办事,所以,大家实际上是在解释这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再说穿了就是试图躲避这个无法避免的事实。
白门楼上,一个考题为生死的考场,主考是曹操,列席评委是刘备,两名决赛的选手进入面试阶段。主考大人现在非常喜欢作秀,不时发表现场点评。
虽是必答题,却也允许自由发挥,吕布是一号选手,首先抢答:“从今以后,天下肯定是明公的了!”
主考曹操:选手请继续,希望解释自己的结论。
吕布:“明公所担忧的,不就我吕布一人吗?现在我已经口服心服了。设想一下:您如果让我替您指挥骑兵,你率领步兵,天下还有谁能与您为敌?”
看到主考大人迟迟不给亮分,吕布有点沉不住气了,转头向老熟人、列席评委刘备求援:玄德,你现在是客座评委,我是如同阶下囚般可怜的考生。绳索绑得我太难受了,你为什么不发言解救我一下?
曹操微笑:不准暗箱操作,有问题向主考提出来。
这时,看台上的观众主簿王必发言了:“吕布,太凶恶了,他的老部队就在外面近在咫尺,不可以松绳呀。”
曹操显得很遗憾地对吕布说:“你听见了吧?我是愿意给你松点绳子,可是主簿不听,那有什么办法?”
吕布有点明白了,要套近乎也要跟掌握生杀大权的主考曹操套呀,看来是临场紧张的缘故,知错即改,犹未晚也!
吕布说:“明公可要注意身体呀,那可是您老的本钱,我怎么看着你比以前瘦了?”
曹操突然提问:“选手怎么认识我的?”——这是在测验记忆力?
吕布回答得胸有成竹:“当年在洛阳,具体地点是温氏园。”
曹操好像没记起来:“是这样,我记性太差了,我之所以瘦么——恨不能早得到你的缘故啊!”
主考一时认为吕布所答也不无道理,打分前先咨询了一下列席评委刘备的意见。
列席评委刘备谈了自己的意见,仅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吕布怎么对待丁原、董卓的吗?”
吕布一听,知道完了,不禁大怒:“大耳朵!还记得辕门射戟的事吗?你这小子最不讲信义!”——这会儿的吕布一急眼,竟忘了夺刘备徐州的事了,更忘了自己才是不讲信义的顶级大师。
没办法,输也要找个赖理吧。吕布慨然而叹:“我对诸将多厚待呀,没想到诸将临急竟会背叛我!”
曹操这时幽了吕布一默:“是啊,你背着自己的老婆,偏爱部下诸将领的妻妾,是这样‘厚待’吗?”
吕布没词儿了。生死关头,也要作最后一把努力:“当年齐桓公被射舍钩,还照样用主凶管仲为相国,学学古人吧,今后我吕布保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为明公在战场上当先锋,行不行呀?”
估计吕布没学过“家中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吃奶的婴儿”这类套词儿,要不然也会说出来的。曹操让他等待最后亮分,又接着让二号选手陈宫上了场。
这次是主考曹操先提的问题:你这个人呀,生平自以为足智多谋,用不完的妙计,今天怎么会落得这样?
陈宫指着吕布恨恨地说:“就是这个人不听我的建议,才弄到这般地步,如果他采纳我的意见,未必就能被俘!”
曹操笑着说:“今日的事按你的意见该怎么办?”
陈宫傲然回答:“作为大汉的臣子,我已经是不忠,作为母亲的儿子,我已经算是不孝,死是应当的事情。”
精神上没能使这个骄傲的对手屈服,曹操心有不甘,利语如箭,直射陈宫的软肋:阁下这样没什么,可是,阁下的老母亲怎么办呢?
陈宫无动于衷:“陈宫只听说‘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之生死,明公随便吧。”
看来没击中要害,曹操继续进攻:“那卿之妻子儿女又将怎么办?”
陈宫凛然而答:“据我所知,用仁政治天下的,没有灭绝别人后嗣的,妻子儿女的存亡,在你不在我。”
就此曹操不再说话了,因为他明白了: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是永远不会被击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自己并不是一个胜利者,陈宫也并没有失败。
这作秀的比赛曹操没有兴致再继续下去了,事实上也不可能再接着进行了,陈宫已经主动地走上了刑场,下楼时连头都懒得回,这时,铁石心肠的曹操竟然心中颤栗,潸然泪下!
吕布、陈宫、高顺都被执行了绞刑,人头被传送到许都示众,但曹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场大胜,竟然被一个陈宫弄得带着失败者的感觉回到这次了许都。
但曹操这次好像被陈宫触及到了心灵,他没有按旧例灭陈宫的三族,而是派人找到了陈宫的老母及女儿,将老的奉养终生,而且以后还以娘家人的身份自居,替陈宫的女儿择了个好人家,风光嫁出。
曹操这次最大收获是收服了吕布部下一大批降将,有些还成了他日后军政中的骨干力量,如:陈登(字符龙)、张辽、臧霸等,跟随吕布的部属中还有一大批原来兖州的反叛者,这次曹操也破例没有追究,其中一人值得一提:
曹操原来的兖州别驾,东平人毕谌,在张邈反叛时,张邈劫持了毕谌的母亲、弟弟、妻子,以逼迫毕谌投降;曹操当时体谅毕谌的两难处境,便允许毕谌去随张邈,毕谌反倒说:“我绝不会有二心!”这下竟把曹操给感动得当场哭了,结果一出门毕谌就跑到张邈那边去了,给了曹操一个大难堪。
现在毕谌成了曹操的俘虏,当然非常恐惧,那还能有命吗?谁知曹操却说:“能大孝的人肯定是忠臣!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人才!”反而任命毕谌为鲁国国相。
对待刘备,曹操更是格外优待,不但替他追寻到了被吕布俘虏的妻儿,使刘备举家团圆,而且又引见给献帝,被封左将军,使刘备军衔上在许都竟然成了仅次于董承的第二号人物,曹操本人现在的大将军已经让给了袁绍,车骑将军让给了董承,自己仅是以建德将军行车骑将军事,反而位居刘备之下了。不过那些虚衔是管不了多大用的,大家谁都明白核心中的核心是谁。
刘备突然火爆起来,与曹操出则同一辆车,坐则同一张席,俨然成了许都事实上的二把手,尤其是,刘备在觐见皇帝时又被皇帝亲口承认为本家祖叔,这下刘皇叔名至实归,该满意了吧?
实际上,此时唯有曹操与刘备两个人心里有数:刘备现在是被当成一只花瓶给供养起来了,而他的徐州牧是永远做不成了,连豫州牧也给免掉了,现在是大权小权一概全空,成了一名年龄不到却被迫提前退居二线的老干部,级别定得再高,谁又能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