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崔日用很不简单,不仅脑瓜灵得很,且眼特“毒”,无论多么复杂险恶的局面,他都能左右逢源,天生就是个“官场泥鳅”。一次,身为御史中丞的崔日用,受命出席御宴。高官们个个随身佩戴一个漂亮的“金鱼”,气宇轩昂,神气极了。这虽不是真鱼,却标志着主人身份的尊贵,也可以看作是志得意满的一种无声的宣示。可是,崔日用没有,显然他的分量不够重。但是他并不甘心。
机会终于来了。唐中宗在宴席上龙心大悦,遂令在座群臣各自献诗,以助酒兴。大臣们说的都不错,皇帝还算满意,但他们都不如崔日用的诗好,因为他是有备而来的。只见他胸有成竹,起身朗朗而诵:“”其实,诗中的“金龟”“猫儿”“相赏”是大有深意的,他是在告诉皇帝,我想要金鱼。可是并不直说,他用曲笔,不着痕迹地直抵君心。唐中宗听懂了,并为他的才华喝彩,当即赐他“金鱼”。崔日用几句诗词就轻而易举地钓来了别人用大功甚至生命才能得到的“金鱼”。试想,这样的机心,谁能做到?
其实,这些只是小试牛刀而已,真正精彩的表现还在后头呢。
崔日用虽为进士出身,然而按照规定,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官员必须先到地方上去锻炼,由基层小官干起。崔日用的第一个职务是给山西芮城县的县官做副手。然而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公元701年,武则天来陕州()视察工作,刺史宗楚客把负责接待用的生活器具这一块儿派给了芮城县,这份光荣的使命也就顺其自然地落在了崔日用的身上。
对一般人来说,办好差事就行了,其他的与自己无关。可是崔日用不这样想,他思维的触角伸得远。他不仅保质保量无可挑剔地备妥所需物品,而且四处搜求古董、珍玩,将其献给皇帝身边的随从们,更妙的是,崔日用故意将这个广布善缘之举说成是上司宗楚客的美意。
这个创意可不得了,效应马上就显现出来了,上下都夸赞宗楚客德能勤绩、天下无双。宗楚客知道这飞来的赞誉都是拜崔日用这个聪明懂事的下属所“赐”后,大喜,这样的人不提拔还提拔谁啊?于是,崔日用很快就被重用,不久又升为监察御史。
有了宗楚客这一后台,也就等于抓住了宗的朋党们,比如武三思等,而这一帮人又都是唐中宗的皇后韦氏的心腹,韦氏和她的女儿安乐公主那才是朝堂之上实际的皇帝,这不等于够着天了吗?一般人若能有这般权力,那得多得意啊!可是崔日用很低调,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他的做法是暗中亲附,曲径通幽,没几年就又升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了。很多人只看到他的官职像火箭一样噌噌地往上升,却不知他何以这样官运亨通,而且能做到得意不忘形。因为他考虑得更远,懂得狡兔三窟。
果不其然,敏锐的崔日用发现了韦氏一党极盛下面潜伏的汹涌暗流。不久后,中宗驾崩,惊出一身冷汗的他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大动乱,于是,立即不声不响地开始了趋吉避凶的政治转向,投靠了新主子。
他看准了当时还是临淄王的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这一党虽然看似不得势,却有更大的潜力可挖掘。可是这样贸然前去投靠,谁能信任你呢?他当然知道这些,他首先通过深受李隆基信任和崇敬的两个出家人做引荐,秘密前往李隆基的王府,然后再进一步吐肺腑、表忠心,渐渐得到了李隆基的赏识和接纳。韦氏等人还以为姓崔的是自己的死党呢,哪知他早已暗渡陈仓弃舟登岸。崔日用急于立功,便向李隆基献计曰:消灭韦氏逆党是天大的孝道啊!此事必须成功,犹豫不决,会坏了大事的。在崔日用的鼓动下,李隆基终于下定决心,联络太平公主,一举诛灭了有恩于他的韦氏一党,包括宗楚客等人。崔日用又赢了,当夜即升官,“”,一下就成宰相了!
不承想,混得大红大紫的崔日用,却和同僚们谈不来。虽然他很得宠,又有功,但毕竟才一个多月,根基不牢,最后在一片反对声中被调出中央,到地方去任职。在这个境遇逆转面前,一般人可能会惊慌失措,甚至怨天尤人,而崔日用却愉快地去上任了,不仅兢兢业业地做事,还毫不吝惜对皇帝和朝廷歌功颂德,避免了处境的进一步恶化。但是他人在外地,心却一天也没有离开朝廷,他自信能够尽快回到皇帝身边。
他的机会终于又来了。
他敏锐地观察到太平公主和登基后的李隆基已从之前的同盟变为势不两立的政敌。于是趁奏事之机鼓动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李隆基有些顾虑,说怕惊动太上皇,不敢轻举妄动。崔日用信誓旦旦地大打包票:他的谋划,他的设计,他的条分缕析,不仅顷刻间消除了李隆基心中的疑虑,帮他解除了后患,自己也因立功被调回京城,被拜为吏部尚书。
崔日用真不愧是个当官的料,在唐代那一段波谲云诡、政变频仍、险象环生的特殊时期,他能够毫发无损、青云直上,左右通吃的本领委实令人惊叹,这还是人吗?不纯粹就是个泥鳅吗?史书对崔日用的评价很一致:“”可见其在官场上混得有多游刃有余。
不过,崔日用的一段心里话却无意间颠覆了他多年来辛辛苦苦树立的能臣形象:我平生不管做什么事、侍奉什么人,从来就没有从一而终过,总是根据需要随时改变。虽然我现在混得不错,可是,每当我回忆起早年的行为,都觉得芒刺在背,坐立难安。崔日用看似外表光鲜,甲胄坚硬,简直是个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金刚罗汉。但是,崔日用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