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名鼎鼎的军中元老,他的头像曾经跟毛泽东一起挂在天安门城楼上。南昌起义时他不如叶挻,贺龙,他的手下只有区区五百人,然而最终中国革命的火种却是在他手中播下的。
他叫朱德,虽然是元帅中名气最大,资格最老的,但在当年,四散撤退的南昌起义领导人,没有哪一个人能想到,留在三河坝担负殿后任务的朱德,最终组织起南昌起义部队的“上山”力量,成为人民军队的第一号军人。
1949年7月7日,纪念抗战爆发12周年,天安门城楼上挂着毛泽东和朱德的相片。此时北平已经解放五个月。横幅上表明是“北平市各界人民纪念七七抗日战争十二周年大会”,这是大会的会场。朱毛像并列,是中央苏区的传统。城楼墙上的标语是临时贴上的,“中国人民胜利万岁”。横幅与标语都是自右向左书写。城楼已显年久失修,桥面与墙面都显破败。檐下还可以看到“承天门”的匾额,不久它就被国徽取代了。宫灯与红旗的装饰已经有了,并非开国大典的创意。
不论是起义之前,还是起义进行中,组织指挥起义的核心领导成员中,都没有朱德。
起义当天晚上,前敌委员会分派给朱德的任务是,用宴请、打牌和闲谈的方式,拖住滇军的两个团长,以保证起义顺利进行。陈毅说,在南昌暴动的时候,几乎没人听朱德的话,大家只不过尊重他是一个老同志罢了。
起义军主力11军辖8个团,由叶挺指挥。20军辖6个团,是贺龙的部队。朱德是9军副军长,当时,9军就是一个空架子,没有军长,参加起义的只有军官教育团三个连和南昌公安局两个保安队,不到五百人,只能算一个营。
在三河坝完成阻击任务时,真正是朱德从9军带出来的人员,已经没有几个,基本力量是周士第的25师,还有周邦采带回来的24师人员。
这是一个损兵过半,四面都是敌人、与上下左右皆失去联系的烂摊子,思想上和组织上相当混乱。
到底怎么办?只能由临时负责的朱德作出决断。
在商量下一步行动方案的会议上,一些同志觉得主力部队都在潮汕打散了,这点力量难以保存,提出散伙。朱德坚决反对。他提出隐蔽北上,穿山西进,去湘南。
这是一个异常严峻的时刻。没有基本队伍的朱德,以他异乎寻常的执著,为困境中的队伍指明了出路。
茫然四顾的人们,听了他的话。
1949年朱德在开国大典上
人心散了
三河坝还不是谷底,谷底在天心圩。
部队虽然摆脱了追敌,但是,经常受到地主武装和土匪的袭击,不得不在山谷小道上穿行,在林中宿营。时近冬天,官兵仍然穿着单衣,有的甚至穿着短裤,打着赤脚,连草鞋都没有;无处筹措粮食,官兵常常饿肚子;缺乏医疗设备和药品,伤病员得不到治疗;部队的枪支弹药无法补充,战斗力越来越弱。由于饥寒交迫,疾病流行,部队思想一片混乱。
杨至诚上将后来回忆说:“每个人都考虑同样的问题:现在部队失败了,到处都是敌人,我们这支孤军,一无给养,二无援兵,应当怎么办?该走到哪里去?”
各级干部纷纷离队。一些高级领导干部,有的先辞后别,有的不辞而别。
后来,75团团长张启图,写了一份《关于75团在南昌暴动中斗争经过报告》,向中央陈述当时的情况:“师长、团长均皆逃走,各营长、连长亦多离开。”
南昌起义在军、师两级设立党代表;团、营、连三级设立政治指导员。这一体制,到1927年10月底崩溃。所有师以上党的领导人均已离队,只剩一个团级政治指导员陈毅。
军事干部也是如此。在天心圩,不仅师长周士第、党代表李硕勋离队,73团团长黄浩声、75团团长张启图也离开了部队。师团级军事干部只剩一个74团参谋长王尔琢。
领导干部如此,下面更难控制。营长、连长们结伙出走。还有的把自己部队拉走,带一个排或一个连,公开离队。
剩下来的要求分散活动。林彪带着几个黄埔四期毕业的连长,来找陈毅,说:“部队不行了,一碰就垮,与其等部队垮了当俘虏,不如现在穿便衣,到上海,另外去搞。”
部队面临一哄而散之势。南昌起义留下的这点革命火种,就有立即熄灭的可能。
力挽狂澜
关键时刻站出来的,还是朱德。
在天心圩军人大会上,朱德镇定地说:“大革命是失败了,我们的起义军也失败了。但是,我们还要革命。同志们,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
陈毅后来说:“朱总司令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在群众情绪低到零度、灰心丧气的时候,指出光明的前途,增加群众的革命信念,这是总司令的伟大。”
什么叫力挽狂澜?这就叫力挽狂澜。
朱德的话语中,已经包含两条政治纲领:共产主义必然胜利;革命必须自愿。这两条纲领后来成为人民军队政治宣传工作的基础。
在江西省安远的天心圩,朱德这个最初“地位并不重要,也没有人听他的话”的指挥者,在关键时刻,为即将崩溃的队伍,树立起高山一样的信仰。通过信仰认识利益,再通过信仰和利益,驱散恐惧,真正的领导力和领导威望,在严重的危机中凤凰涅槃一般诞生。
火种保留了下来,再也没有熄灭。
部队被改编为一个纵队。朱德任纵队司令员,陈毅任政治指导员,王尔琢任参谋长。下编一个士兵支队,辖三个步兵大队;还有一个特务大队。剩下一门82迫击炮、两挺手提机关枪、两挺重机关枪,合编为一个机炮大队。多余的军官,编成一个教导队,直属纵队部,共计800人。
这就是全部家底。
粟裕回忆说,队伍到达闽赣边界的石经岭附近隘口,受敌阻击。朱德亲率几个警卫员,从长满灌木的悬崖陡壁攀登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敌侧后发起进攻,“当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通过由朱德亲自杀开的这条血路时,只见他威武地站在一块断壁上,手里提着驳壳枪,指挥后续部队通过隘口”。
朱德为这支失败的队伍杀出了一条血路,也为中国革命播下了胜利的火种。
朱德参加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