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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年轻时因名字吉利被选中为慈禧站道迎驾

冯玉祥是典型的农民儿子。

他的原籍在安徽巢县。父亲是乡下的泥瓦匠,后来投身行伍,全家迁到保定府郊外定居。冯玉祥的原名叫冯御香——“朝罢衣冠沾御香”,也许,他们家从巢县迁到保定,也是为了离天子脚下近一点,好方便“沾御香”吧。然而,他们实际上过着农夫的生活,春耕秋收,拔草拾柴,每逢青黄不接之际,就要把家用杂物送去典当。

冯玉祥的性格非常敏感,这一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愤世嫉俗的种子。他恨当铺;也恨杂粮店,因为他们家日常吃的米面要靠杂粮店赊账;他恨鸦片烟,因为他的父母饱受其害;他恨贪官污吏;他恨土豪劣绅。总之,乡下贫困的生活,使他满脑子都是怨恨。他的童年只念过一年零三个月的书,从十二岁开始,就到新兵二十镇的军营里练枪打靶,他是一名真正的大兵。

“御香”这个名字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好运,据说当年慈禧太后从西北回鸾,二十镇要挑选身材健硕、名字吉利的兵丁去站道迎驾,他沾了御香二字的便宜,雀屏中选,真的一沾御香了!冯玉祥第一次和西北发生关系,是在1914年,他作为北洋警卫军第一旅旅长率领部队到陕西一带追剿白朗匪帮,足迹踏遍了陕州、潼关、西安、灵宝、渭南一带。“寻河愁地尽,过碛觉天低”,大西北的景色,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之中。

农民的儿子成为了陕西都督

直皖战争以后,直军第二十师在阎相文师长率领下,开入陕西,驱逐皖系督军。冯玉祥的队伍取道潼关,第二次进入西北。事先冯玉祥请第十五混成旅旅长孙岳给胡景翼写信,请他夹攻皖系督军,胡景翼慨然允诺。胡是渭北刀客中一名头面人物,黑道中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北洋政府任命阎相文为陕西督军。不料上任不到两个月,突然吞服生鸦自杀,成为民国以来最短命的督军。他的自杀,并无特别理由,只说担心自己不能统一陕西。对一个刚刚以胜利者身份走马上任的将军来说,这个理由近乎荒谬。

阎督军死后,冯玉祥由旅长一跃而为陕西督军,成为民国以来升迁最快的军人。外间哄传阎相文的死与冯玉祥有关,后来,更有人写书,直指是冯玉祥在酒宴之上,以毒酒毒死阎相文,收编了他的队伍。但说归说,还是查无实据,遂成轰动一时的疑案。民国以来,疑案、悬案、无头公案,多不胜数,阎督军之死,不过小儿科耳,连历史学家也提不起破解的兴趣。

冯玉祥拒绝搬进阎留下的督军署,他在西安城西北角另建一座新的督军署。这块地方在明代称作皇城,在清代称作满城。辛亥武昌首义后,陕西响应,关中豪杰攻入满城,把里面的满人杀得鸡犬不留,尸积如山,房子也烧成一片焦土。冯玉祥就在这个地方,作为驻兵之地,修建他的督军署。

这位农民的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衙门,可以坐在高堂之上发号施令了。

冯玉祥上任后,立即疏远了曾为他出过力的胡景翼,他派人对孙岳说:“胡部完全是土匪,扰乱地方,绝不能容的。”

孙岳对冯翻脸之速,感到十分惊讶:“焕章(冯玉祥字)太不够朋友。胡笠僧(胡景翼字)刚帮了他一个忙,他就要反过来收拾他。”胡景翼也深感失望地说:“吴佩孚、冯玉祥要把我挤出陕西,要收编我的队伍。”

转战河南,吃了个哑巴亏

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后,冯玉祥认为是向中原发展的机会,于是积极向吴佩孚请缨。不料吴佩孚对他素无好感,不肯让他上前线。冯玉祥勃然大怒,擅自将队伍拉出潼关。当时吴佩孚在前方忙得不亦乐乎,无暇后顾,只好委任冯玉祥为后方总司令,负责监视河南。

出发前,冯玉祥把陕西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儿女亲家刘镇华,他把官兵们召集起来说:“这次出征,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而是为了讨伐媚日卖国的奉系军阀。”他抬起脚,把布鞋踢出老远,大声说:“我看督军的位置,如同这只破鞋,我们这次参加战事,完全是为尽我军人保国爱民的神圣天职!”

壮哉斯言!然而,如果在民主国家,一个总统候选人说他视总统职位如破鞋,选民们还会投他的票吗?人们怎么指望一个把自己职位看作破鞋的人,能在这个职位上为国、为民效劳?好在中国的官员都不是老百姓选的,不烦操心。冯玉祥把陕西督军看作一只破鞋,是因为他一心想得到河南督军这个位置。冯玉祥绝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河南督军和奉系暗通款曲,宣布武装中立,凡是参战客军逗留豫境,一律解除武装。但冯玉祥的武装,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解除的?双方激战一天,豫军大败。冯玉祥乘机扫荡河南全境。几天以后,政府下令由冯玉祥出任河南督军。

河南是吴佩孚的老地盘,他的大本营就设在洛阳,河南督军在吴玉帅面前,从来就像小媳妇一样。而冯玉祥又是个一贯自行其是,不听号令的人。翩翩儒将和草莽英雄之间,必然水火不容。

(吴佩孚)

上任没几天,吴佩孚便勒令冯玉祥协饷八十万元,以后每月协饷二十万元,冯玉祥就算能筹得出这么一大笔钱,也不会白白送给吴佩孚。他复电拒绝了。吴佩孚明确告诉他,如果他做不到,就请让出河南督军的位置。

冯玉祥感到在河南没办法待下去了,于是跑到保定向曹锟哭诉,他的用意是向吴佩孚摆出投靠保定系的姿态。不料曹锟对河南小媳妇的处境,大表同情,劝冯玉祥干脆调到北京。冯玉祥吃了一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开入北京

1922年10月,大总统颁布明令,任命冯玉祥为陆军检阅使,交出河南地盘。冯玉祥百般无奈,只好到洛阳向吴佩孚辞行。吴佩孚向冯玉祥提出三个条件:一、河南可以每月为冯玉祥的第十一师协饷二十万元;二、冯玉祥只准带走他的第十一师;三、近几个月来冯玉祥在河南新招募的三个混成旅,应该留在河南。

“一切悉听大帅安排。”冯玉祥毕恭毕敬,倒行而出。但一回到开封,他立即命令新招的三个混成旅以第十一师的旗号,连夜向北京开拔。他们走后,把旗号运回开封,第十一师才正式动身。就这样,他的西北军队终于堂而皇之地开入了北京帝都。

冯的治军策略

冯玉祥的西北军是一支训练很严格的队伍。从招兵开始,就非常重视士兵的素质。普通士兵以青壮年农民以主,挑选新兵时要先看看头上有没有辫子,没有不行;再看看手掌有没有厚茧,没有也不行。头上有辫、手上有茧,是老实巴交、单纯保守、能够吃苦耐劳的标记。

冯玉祥喜欢问士兵:“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士兵们要回答:“我们是从乡间来的。”

“你们的父母、亲戚、朋友是什么人?”

“都是老百姓。”

他也常问自己的儿子:“你的曾祖父和祖父干什么的?”

儿子要回答:“当过农民、渔夫、兵丁。”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便高兴地笑起来。

冯玉祥利用一切机会,向他的官兵灌输平民意识。但西北军里的等级是非常森严的,冯玉祥的命令就是圣旨,任何人不得违抗。在冯玉祥的心腹军官里,没有一个在国外接受过教育。他们的文化水平都很低下。他们打仗靠的是经验和从说书艺人那儿听回来的故事,直至模仿《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来指挥战斗。

(冯玉祥的军队在东站)

为了维护冯玉祥本人在军队中的绝对权威,他把士兵们“结盟”、“入会”一类的活动悬为厉禁。但实际上,帮会势力早已渗透他的军队,他的长兄冯基道就是一个黑社会大佬,他手下第一战将张之江也是一名帮会分子。

冯玉祥利用基督教作为维系他的军队的基础。他要求全体官兵都受洗入教。这位大老粗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消防水龙头给他的官兵行受洗礼。但对于那些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来说,基督教不过是一个可以公开的帮会而已。

冯玉祥认为基督教有助于向士兵灌输禁欲主义,对加强军队的纪律非常有用。不过,西北农民对基督教,并非真正接受,连冯玉祥也不是认真信仰。他生平除了自己以外,没有真正信仰的人物,也没有真正信仰的思想。孔子、孟子、关公、岳飞、曾国藩、胡林翼、耶稣、列宁、甘地、孙中山等,都在他的脑子里,占了一席之地。而万物的轴心,就是冯玉祥自己。

他治军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鼓励官佐家的弟妹子女互相通婚。这有利于把军队变成一个大家庭,而冯玉祥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唯一家长。他总是给结婚的双方都送些礼物,以示威严而有慈。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官佐家的联姻,“一来因为他们父兄都是同事,彼此熟识,相互择配,必较能满意;二来团体的关系也可以因此愈加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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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摘自《山河国运:近代中国的地方博弈》叶曙明 著,九州出版社出版2014年10月版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角度独特的中国近代史,始于太平天国运动,止于西安事变,生动地再现了晚清至民国的变迁。作者把社会政治文化形成及演变的原因,与地理环境、自然气候、文化背景、族群心理,甚至生理原因联系起来考查,系统地从地域政治与文化的视角,重新解读了近百年中国社会激荡与转型的轨迹,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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