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中国用书籍征服了日本;而现在,日本却用坦克和大炮来答礼。”卢沟桥事变后第四天,英国记者贝特兰冒着生命危险从日本到达北京采访。卢沟桥事变后,大批外国记者来到中国,争相报道发生在中国大地上战争。美国记者勃鲁司以日记的形式记下1937年的上海战事,并起名为《上海不宣之战》。此书收入刚刚出版的“外国记者眼里的抗日战争”丛书。责任编辑张树说,这是《上海不宣之战》首次与读者见面。
今天翻读这本书,仍觉血腥。这里摘录几则勃鲁司的日记。
● 八月廿三日
今日上海又发生惨案,继八月十四日星期六血案后,又致无辜之人民及非战斗员死伤八百余人之多。此案发生于上海热闹市区之中心,即先施公司百货商店之门前,一大型之炸弹,一说或系炮弹,自天空落下,擦着先施房子而落于路上,爆裂力甚巨,并损及对面之永安公司,此处附近一带立刻血溅街衢,惨不忍睹,于是上海受星期六血案之惊息未定,又遭二次之打击,全市顿成麻木之状,营业完全停止。
作者于出事后一二分钟即趋至先施公司门首调查,作者莅场之时,救护车尚未驰到,万国商团亦未到场,离炸弹爆裂,为时不过数分钟。此时之情况,即上海著名之日升楼角上最热闹之区,顿变成肃然无声,人迹杳然之地狱。此时万物皆呈静状,惟一听见之声音仅先施公司二楼之自来水管被炸毁,水流如注之声音而已。先施门外之死伤者,因炸弹之炸力猛烈,其尸身皆飞过南京路而堆积于南面之永安公司门首,弹落之处除小堆之残肢断足外,又净无一物。炸伤之人,有气息奄奄,尚未死者,观其满身血迹,疼痛必剧,然其动作迂缓,似并未受伤者,细思其故,乃恍然悟爆炸之巨声已使其耳聋神乱,失其受伤之常态,此时已漠然不能动。故死伤人数之中,竟不易辨认谁死谁生,真罕见之景况也。
死伤者堆积如矮墙,其上则为两百货公司之橱窗,窗上之玻璃已尽成粉碎,窗内所陈之玩具,散布于尸身之上,亦炸破入人体。两公司门内亦死伤满屋,其中尽系店员及购物之人,皆惨遭炸毙,有死于楼梯上者,有方在电梯中而毙命者,形状各一,惨不忍睹。浙江路南京路十字路中之交通指挥塔,司红绿灯之印度巡捕,已炸成残体,其尸身倒挂于塔上之栏杆上,为状狞恶,不堪入目。至交通指挥塔,虽系钢造,经炸弹之碎片击中,已有多数之洞穴,状如蜂巢。两公司内所有一切玻璃,已尽成粉碎,与屋中各种炸碎之物屑,皆横飞各处,满积于马路之中,南京路上靠先施公司一面,二楼上之自来水管破裂,水源源不绝而流,经尸身而流入街中,水中和以血液,于是路旁尽成血水,同时又橱窗一面,内陈列香水,经炸破后,香水四溢,于是血腥气与香气混合而成怪异之气味,触鼻后令人发呕。出事后据当局之调查,称死者约三百人。
● 八月廿八日
今日下午二时南火车站被日机轰炸,掷下炸弹数枚致无辜中国市民数百人炸死,及肢体炸残者,更令人目不忍睹。当日上海英文大美晚报第三版晚刊所载南站被炸之消息,上海市民所共读者,其标题为“大规模之屠杀”。事后据确实调查,死者计一百二十人,伤者四百人。
来炸南站之日机,共计八架,共投弹五枚,为首二弹即落于月台上,于是月台上候车之难民,惨遭屠杀,尸体横飞,遍地皆是。另一弹落于贫民居住之三关区,该处人烟极为稠密,死伤极重。第四第五两弹则落于陆家浜路及兵工厂路,弹落时路上民众正多,致死伤惨重。
日机在此处之投弹毁坏,极属可悲可泣,因死者大半皆系平民,受伤者皆在月台上候车逃难之难民,方候下午迟到之一点三十分火车,逃出战区,往乡间平静之处,殊未料大难临头也。
● 十月四日
日机每队三架,今日整日轰炸闸北,引起火灾数处。闸北轰炸,成为每天例行之事,投弹无算,以致记者拟将空袭次数及投弹数目作成统计之初衷,不得不放弃,因其数目实计不胜计。日机自晨迄暮轰炸太仓,烟尘弥天,但无火灾。
● 十月十二日
日机今日整天在闸北上空飞翔,继续投弹,同时发炮猛轰。此为一星期来本线最大之活动。傍晚时,苏州河以北一带均笼罩在烟尘之中。
● 十月十三日
闸北东部及北部,昨夜及今晨照例被飞机大炮轰炸,主要地点为商务印书馆及宝山路等处。轰炸麦根路之飞机,投下极猛烈之炸弹,地面上华军亦以炮火射击。
● 十月十六日
今晨及午后,日机猛炸闸北。投下之弹以百数计,多处被炸起火。一次记者见日机六架,同时投弹轰炸北站西苏州河以北约一千码路轨上之一段。炸烈之猛,全沪为之震动。
● 十月十七日
闸北照例之轰炸,今日仍照常举行。
● 十月十九日
日机今日下午以迅速及猛烈之行动轰炸铁路管理局美丽之房屋,该屋现已有一半被毁,因前曾谓日机投弹不准确,不能击中,故有今日之举,以泄其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