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口战役从1937年8月8日打响,至8月26日撤退,历时近20天。8月8日至15日,为得胜口、南口之争夺战;8月16日至19日,为南口亘横岭城间之争夺战;8月20日至26日,为延翼竞争和中央被突破作战。战斗中,日寇凭借其优势兵器飞机、坦克、大炮等,每日向我阵地倾泻数千发炮弹、炸弹,依山草草修筑的工事,总是刚修好就被毁,再修好,再被毁。但中国军队依仗保卫祖国的誓死决心,以步枪、手榴弹、大刀,与敌军拼杀,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战斗之惨烈、残酷,真是惊天地而泣鬼神。当时的战地记者、参战将领书写的战地采访,纪实报告,战地信函,新闻电讯,是南口战史的真实记录:
龙虎台
9日,南口正面冲突爆发了,敌人猛烈的炮火比我们的机关枪还要密,我们的前哨,首当其冲的是龙虎台阵地。我们的战士对于炮战有相当的认识,当敌人的炮火最猛烈之际,大家就离开了阵地,但这并不是后退,而相反的是跑到阵地的前面去。炮火之下,敌人是不会冲锋的,到晚间炮火停止,大家又回来。我们之所以能这样安全地躲过炮火,高粱地帮助很大。
打坦克
12日早晨,30多辆坦克车驶入了南口,应验了美国武官给我们的忠告。坦克车简直是“铁怪”,3寸厚的钢壳,什么也打不透它,炮弹打正了它,最多不过打一个翻身,然后它又会自己把自己调整过来继续行驶。只要有一道山沟,它就隙沿而上,怎么奈何它呢?办法是有的,第七连连长带着两排人跳出阵地冲向坦克车去,他们冲到这个“铁怪”跟前,铁怪少不了有好多窗户以备里面的人向外射击之用,于是大家就不顾一切的攀上前去,把手榴弹往窗口里丢,把手枪伸进去打,以血肉和钢铁搏斗,铁怪不支了,居然败走,并且其中的6辆因为里面的人全部死了,所以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两个排的健儿死了大半,但终于获得胜利。 从13日起,敌人的炮火更烈,他们把重炮每四门一行地排成三行纵队,四围用坦克车圈起来,以防我们的进袭。一圈一圈地向着南口战线摆列起来,从早到晚不停地施放。我们的工事都是临时掘的,挡不起重炮轰击,兵士们每两个人为一单位,在山石上掘开一个小小的隐蔽洞,反正你的炮打上了,也只能打掉我们两个人。每一方吋的地方,都有炮弹落过,它企图将整个山打平。进南口的路途上,都是一步一弹。
每天都有20架飞机在空中威胁着,但飞机的力量与作用,几乎等于零,没有一个人怕它。十三军的将士真了不得,他们奉到的命令就是死守阵地。
三昼夜得不到水喝,马鞍山上,第四连只剩一个弟兄,但是他还沉着地坚守阵地,而不稍退,直到补上去的生力军到达了,方把他接下来。一个机关枪连的班长,他指挥着几架机关枪在一座山头上作战,敌人冲上来了,他痛骂他的机关枪手打得太慢,但随后他眼前的一个枪手阵亡了,他自己就把这架机枪接过来,继续干,一不小心,他顺山城跌滚下去了,但机关枪仍抱在怀里。再爬上来,敌人已到面前,他凭空手把日本军官的指挥刀夺了来,立即还手砍去,第一下砍到对方的钢盔上,第二下方把敌人砍死。
王仲廉师长,他有强壮的体魄,高大的身量,黑而坚实的脸,师部设在居庸关山洞里,一列火车作了办公厅,他本人和两位旅长四位团长,都在前线指挥。炮弹曾把他的头打伤了,若不是还有一个钢盔戴在头上,就不堪设想了。战争剥夺了他的睡觉,又瘦又黑,表现着是一个为国宣劳的忠勇将军。
汤恩伯,这个铁汉子,他不要命了。这的确厉害,十三军从军长到勤务兵,他们全不要命了,大家都把一条命决心拼在民族解放战争的火线上。从战争发动以来他就没有睡眠的时间了,一切的精神,都用香烟维持着,瘦得像“鬼”一样,只有两个传令兵随身跟着他,那么卫兵、勤务兵呢?早已加入火线去了。 从南口到居庸关有15里路,八十九师一共只有四团人,战至20日,已不足一团,王仲廉在居庸关把剩余的部队集合起来,再向侵入南口之敌反攻,士气绝未稍馁,当夜又夺回3个山头。汤恩伯苦笑着说:“残兵镇守居庸关!” 。
(以上引文见记者小方:《血战居庸关》载1937年9月29日天津《大公报》)
8月15日,敌军攻入黄老院阵地,炮火猛密,与攻南口的战法一样,并且逐步向右翼缺口夺进,情况非常严重,师长王万龄也到横岭城坐镇。出发时把他的物件,一针之微,都嘱勤务兵收拾带走,准备不再回来。他说:要是把日本打跑了,当跟踪追击,不幸而失败,则以横岭城为坟墓。
居庸关
不论机关枪怎样准确向我军扫射,奋勇的十三军战士,没有一个想到枪弹会打进血肉来,短兵相接时,手榴弹是唯一可以对大炮报复一下的东西,掷手榴弹的战士,虽然一批一批的倒下来,第二批马上又跳出战壕去抵抗。
这样的冲锋,接连3次以后,机枪连仅剩一个战斗兵、一个传令兵、一个伙夫了。战斗兵、传令兵把住两挺机枪,伙夫在中间向左右输送子弹,继续对2000敌众强烈反抗。
太阳照临着整个山谷,这3位作殊死战的英雄,最后含着光荣的微笑,躺在阳光中!
(以上引文见秋江:《南口迂回线上》载1937年10月《国闻周报》第14卷第39期)
据官方消息,本月14日南口方面的战争,甚为激烈,敌竟日以重炮轰击,至5000发左右,同时用重坦克车30余辆,向我阵地猛冲,我内外壕工事均被冲毁,我王仲廉师第五二九团罗芳珪部,流血奋战,死守不退,以致全团殉国,团长以下无一生存,其壮烈牺牲,实为近代战争所未有。
(《申报》1937年8月19日)
“五二九团罗团长芳珪兄,文电诵悉,贵团连日力挫强敌,已确立本军未来全部胜利之基石,曷胜欣慰!南口阵地,关系国家对抗战之成败,敌寇虽众而凶顽,仅将其优势之炮火,而不能尽毁此一带。尤其吾人赖以抵抗强敌者,为战斗精神,而非大兵与精良之武器,吾侪誓死决不离开阵地寸步。人生百年,终须一死,好汉死在阵头上,即为军人光荣之归宿。”
“第八十九师王师长介人兄,文申电诵悉,李旅连日力挫强敌,已树本军胜利之先声,曷胜欣慰!南口阵地,即为吾侪光荣之归宿。我死则国生,我贪生则国死,吾侪宁死尽以维护此阵地,并不幸求生还也。望转告贵师全体同生死之官兵们,努力争取胜利为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