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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风情向谁说――演义中的政治婚姻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昏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到,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梅花引》 蒋捷

两心相印,两情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情往往是婚姻的开端,而婚姻却未必是爱情的结果。

有时候,婚姻不过是一桩买卖,女人不过是一件工具。

中国的政治婚姻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春秋战国时,出于结盟、笼络等目的,诸侯之间就经常联姻。而社会普通阶层想跻身上流阶层,婚姻也往往是一个有效的跳板。阳翟大商吕不韦看准了在赵国作人质的秦国公子子楚,居为奇货而力助之,更以怀孕小妾相赠。结果,吕不韦不仅被继位后的子楚任为秦相,他的儿子更成了中国第一个统一王朝的第一位皇帝。要论古今中外最大的一笔生意,非吕不韦莫属。

到了西汉,由于饱受匈奴铁骑侵扰,开始对匈奴和亲,于是一个个皇族少女(后来也有以宫女冒充的)就被陆续送到了遥远的塞外,胡笳羌笛相伴一生。王昭君出塞的故事传奇动人,和后来唐朝文成公主入吐蕃一起传为千古佳话。但我总在想,剥去那些“促进民族融合与文化交流”的堂皇外衣,这两个远离故土的女子内心里到底是不是快乐的?

扯远了,回到演义中来。

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相继在沂水关、虎牢关战胜。董卓处境危急,派心腹之将李傕暗访长沙太守孙坚,说:“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今特使傕来结亲:丞相有女,欲配将军之子。但有宗族子弟,连名保上,皆作郡守、刺史,庶几不失人才。”坚大怒,叱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吾欲尽夷九族,悬头四海,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耶!吾不斩汝,汝当速去,早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误,粉骨碎身!”李傕抱头鼠窜而出。

董卓在困境之中,想通过联姻的手段,既与孙坚结盟,同时分化盟军,其实也是一着高棋了。只是孙坚不为所动,断然拒绝,使这个如意算盘落空了。从董卓此前已将女儿先后许配给心腹李儒、牛辅来看,他应该是策划政治婚姻的老手了。当然,李儒和牛辅为了攀附主公而主动狂追董女,因而联姻,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孙坚跨江击刘表时,蒯良力主坚守,而蔡瑁却非要出战,结果被杀得大败而回,按军法当斩。刘表因新娶其妹,不肯加刑。荆襄将领不乏英才,黄忠、文聘、魏延、甘宁都是刘表手下,而蔡瑁除了治理水军有些本事外,整体上其实很平庸,他却能手握重权,备获宠信,和他的那个妹妹绝对是分不开的。

陶谦死后,刘备领徐州牧,如何处理好与徐州一众文武官员的关系是十分重要的。而糜竺官居别驾从事要职,可以说是徐州众官的首领,所以刘备娶糜竺的妹妹为妻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后来糜夫人在长阪之战中负伤,不肯拖累赵云和幼主,投枯井而死,受到普遍赞誉。我始终不明白的是:阿斗是甘夫人生的,怎么她自己独自逃命,反倒是糜夫人在保护阿斗?

徐州将领中有一个曹豹,他将女儿许配给了吕布,看来也是出于结纳权贵、寻个靠山的意思。没想到的是张飞和吕布是死对头,曹豹为了拒酒,说了句:“看我女婿之面,且以饶恕曹豹。”飞曰:“谁是你女婿?”豹曰:“吕布是也。”飞大怒曰:“我本不打你,你故说吕布唬我,我打你,借你打吕布!”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打了五十棍。曹豹怀恨,接应吕布连夜袭了徐州。恨吕布却打他的岳父大人,这件事上张三爷确是不够厚道,丢失徐州难辞其咎。曹豹却不懂得见好就收,竟然还去追赶张飞,送命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诸侯之间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反映到政治婚姻上也是曲折跌宕。袁术和吕布的联姻就是很好的例子。

袁术欲征吕布、刘备,纪灵说:吕布和刘备彼此呼应,不容易讨到便宜。听说吕布的严氏夫人有一个女儿,而主公你有一个儿子,可令人求亲,这就是“疏不间亲”的计策。――想不到纪灵看起来愣愣的,居然还有这一手。

吕布收下了求亲礼物,将事情告诉了严氏。严氏曰:“吾闻袁公路久镇淮南,钱粮无数,早晚为天子。若成大事,则吾有国母之望。只不知他有几子?”布曰:“止有此子。”严氏曰:“何不便许之?纵不为皇后,吾徐州亦无虞矣。”布意遂决,许其亲事。――这个严氏挺可爱的,先考虑了袁术的前景,看到了国母的希望;接着计算袁术的儿子数目,如果儿子多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就降低了概率;最后考虑了徐州的安全。心细如发,心思缜密,虽说市侩了些,但就一个小女人而言,亦是人之常情。感觉很真实的一个小女人。

纪灵的这个计策被心向刘备的陈珪看破,用言语一吓唬,吕布迅速悔婚,急唤张辽引军追赶三十里,将已经走到半路上的女儿截了回来。新娘子没做成,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心中,是先悲后喜,还是先喜后悲?

后来吕布受围攻,派人到淮南见袁术请罪,重新提起那桩婚事,自然是希望两家结盟的意思。袁术先前被摆了一道,可以想象其心情,他答复说:“如果要我相信,先将你的女儿送过来。”吕布迟疑未决。

到吕布下坯被困时,被迫再次派人去见袁术,重提婚事。术曰:“汝不是操军困逼甚急,岂肯以女许吾之子?”坚决要求吕布先将女儿送过来。吕布没有办法,将女以绵缠身,用甲包裹,上马负女于背上,当先出城,两军混战。吕布虽勇,终是缚一女在身上,只恐伤着,不敢来突重围,只得仍回下邳。

吕布没能将女儿送出去,终于城破受擒而死。袁术不久也兵败身亡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孙策荡平江东后,兵粮足备,声势大振,遣张纮前往许都上表。曹操知孙策强盛,叹曰:“狮儿难与争锋也!”遂以曹仁之女配策小兄弟孙匡,由是结亲。孙策死后,曹操就想起兵下江南。先前被曹操留在朝中做官的张纮谏曰:“乘人之丧而伐之,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操从其言。后来,曹操终于还是征讨江南,与东吴在赤壁狠狠地打了一仗。――不知曹仁的那个女儿有没有因为国家之事而受到什么影响?估计多少会有一点的。

袁绍兵败身死,两个儿子束甲相争,袁谭大败,投靠了曹操,并收服了吕旷、吕翔二将来见曹操。曹操大喜,自将女许谭为妻(袁谭并非什么杰出人物,而且已是穷途末路,不知曹操为何要这样做?)。袁谭纳郭图之言,想暗中联结吕旷和吕翔,不料这两人却禀报了曹操(识时务),自此曹操便有杀谭之心。

接着曹操平定冀州,袁谭收编了袁尚的部属,欲复冀州。操使人召之,谭不至。操大怒,驰书骂,以绝其婚。操自统大军征袁谭,谭死于阵中,首级被送往各县号令。只是,不知曹操的那个女儿又怎么样了?

刘备据汉中后,曹操派人说孙权取荆州。诸葛瑾建议:听说关羽有一个女儿尚未许配,我愿去替主公的儿子求婚。如果他答应,两家结好,就和关羽共抗曹操;否则就助曹操取荆州。关羽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痛恨孙权,一句“吾虎女,安肯嫁犬子耶”,直接将孙权推向了曹操那边,为以后的荆州失守留下了祸患。如果关羽当时接受了这桩政治婚姻,说不定三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若论演义中的重量级政治婚姻,恐怕要算以下这两桩了:

一、王允连环计

美人计是一种特殊的政治婚姻,其目的不是为了结盟或笼络,而是为了图谋他人。中国历史教科书上“美人计”的经典案例,无疑是西施奉吴了。作为中国历史四大美人之首的西施,协助越王勾践灭吴雪耻,证明了弱女子不逊十万雄师的道理。

董卓弄权,吕布辅之,如虎添翼。司徒王允通过四大美人中的另一位――貂婵,先献吕布,再献董卓,从中挑拨,终于诱使吕布倒戈,诛了董卓,可谓“美人计”的另一经典。貂婵在这个过程中深明大义,机智从容,展现了极其高超的间谍技巧,令人又敬又爱。

貂婵和吕布之间到底有没有产生过感情?这是个有趣的话题,而且存在广阔的遐想空间,广阔得足以催生出十部数以百万字计的言情、武侠、战争、推理或伦理巨著。

貂婵最后的归宿,演义中一如既往地无可奉告,民间倒是流传着数种说法,相信哪一种,纯属各人自由。至于我自己,我希望那是个不错的归宿,但又总觉得是个凄凉的结局。

二、孙刘联姻

东吴为了夺回荆州,乘甘夫人去世之机,以吴主之妹孙仁向刘备提亲。本想将他骗来后,擒来交换荆州的。结果刘备在当地广而告之地宣扬,造成了舆论事实,惊动了吴国太。经国太亲自面试,刘备顺利过关。于是,原本的一个美人计,假戏真做地成就了一段事实婚姻。

接着,孙夫人协助丈夫逃回荆州,表现得有胆有识,严毅刚烈,令人敬佩。后来,东吴再度议取荆州,派人谎称国太病危,叫孙夫人携阿斗回娘家。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半路杀出个赵子龙,截江夺了阿斗。孙夫人独自回了东吴,孙刘联姻宣告破裂。

对于两个存在尖锐利益冲突的势力集团来说,一桩婚姻的维系能力实在是太单薄了。

演义中还有许多婚姻属于政治婚姻,不一一列举了。

在中国古时,女人的婚姻几乎都是凭父母之命、长兄之言决定的,本也没有什么选择的自由,但很大一部分婚姻还是会考虑婚娶双方的情感和意愿的。而政治婚姻则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基本上不考虑个人的因素。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不愁找不到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而作为女人,恐怕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了。

想想那些青春年少、风华绝代、对爱情充满美好憧憬的女孩们,如果不能遇上一个情感相投的丈夫,又或者由于政治风云变幻而被遗弃,当月光如水、洒满空房的时候,她们的满腹幽怨将如何消磨?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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