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求带鲁国的兵打败了齐国的军队,季康子问冉求:“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求说“学之于孔子。”这是冉求为孔夫子弄虚作假。孔子自己就对卫灵公说过:“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承认他只懂得祭祀,不懂得军事。孔子这个人,还是比较实事求是,也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对他的弟子们这样说,自己也这样做。
这样的例子很多。孔子曾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他承认自己对于下情的无知,对于乡下人(鄙夫)所提的问题,脑袋里“空空如也”。达巷那个地方有人说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孔子听到这句话后对他的弟子们说:“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他承认自己既不懂得御马,又不擅长于射箭。樊迟向孔子请教有关庄稼的事,他回答说:“吾不如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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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迟向孔子请教有关苗圃的事,他回答说:“吾不如老圃。”答得相当坦然,没有半点遮掩。如此等等,除了说明孔夫子比较实事求是,较有自知之明,还说明一点,对于兵革与稼穑之事,孔夫子是一窍不通的。
那么,他是否因为“不知”或“不如”而想去补上这空白呢?不是,他其实是不屑于懂得兵革与稼穑之事的。
以上引文中说的“吾执御矣”一言,有学者翻译为“我学御马(车)吧”,我以为是不得当的,后面这个“执御”,“御”的应当是“执御”与“执射”之人,他认为君子只要懂得“御人之术”,自会有人为他“执射”与“执御”的。
以上引文说的“叩其两端”,有学者翻译为“从头尾两端去探求”,并说这是一种很有意义的思想方法,但对事物本身一无所知,又能“叩”出什么东西来呢?
至于向他学稼学圃的樊迟,《论语》明明白白地写着,刚一转身出门,就被他骂为“小人”了,因为樊迟不懂得“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的道理,不懂得“君子”只要懂得礼与义,“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哪须懂得稼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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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主张礼义治国的,但他不如在他之前一百七十多年的管仲。管仲也认为“礼义廉耻”为“国之四维”,并说过“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但管仲强调礼义的重要性,有一个坚实的基础,即“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因而致力于国之“仓廪实”与民之“衣食足”,致力于“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他也不如在他千余年之后的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立李治为太子后,“遇物则诲之”。见李治吃饭,就说:“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而不是说你以后当的是皇帝,“焉用稼”?看到李治见骑马,就说:“知其劳,而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而不是说贵为天子者,哪须懂得这些雕虫小技?所以,孔夫子的礼义治国,虽然显得博大,却是不够坚实。
他曾说过:能以礼让来治理国家,那还有什么困难?不拿礼来治国,空谈礼义又有什么意义?问题恰恰在于,礼让治国,如果没有“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作为基础,其本身就是一句空话。
假如孔夫子只是一个古代的学者,自然不能苛求于他,因为人的精力都相当有限。但作为政治家的孔子,或者说,作为孔夫子的治国方略,那么,就不能不说这是一个致命弱点了。或许有人会以他在鲁国的治绩来为他申辩,然而,那“与闻国政三月”的实际成效,《史记·孔子世家》说的是:卖羊羔猪豚的不随意抬价;男女行路分道而走;遗留在路上的东西没人捡拾;从四方来到城邑的客人不必向官吏请求,全都给予接待,如同回到了家。如此等等,大致都属“礼义”之范畴,都是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业绩,说不准还只是一个“面子工程”。假如民不富,国不强,这种太平景象能否维持,大概也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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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子栖栖惶惶地到处奔走而“天下莫能容”,没有一个君主想用他的一套去治国,未必都是别人的耻辱,其本身的致命弱点,无疑是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在大张旗鼓地尊孔祭孔业已成为时髦的今天,我以为很有必要指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