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由于女性没有政治地位,只能依附于男性而存在,没有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得不到尊重和怜惜,所以常常沦落为玩偶,供男人们欣赏把玩,甚至被男人们互相转送,甚至与被杀戮取乐,被戕害供男人们装点门面。更有甚者,有些女子沦为另一些女人们的杀戮对象,其残忍程度,更是匪夷所思。
孙武为了给吴王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先拿吴王的美人开刀,以整顿军纪为借口,杀掉了最受吴王宠爱的美人;
信陵君因为自己的美人嘲笑跛足的邻居,手下门客人心波动,于是,信陵君亲手宰掉了自己的美人;
石崇每要客宴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素不能饮,辄自勉疆,至于沈醉,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男人杀女人,女人也害女人。
战国楚怀王宠妃郑袖因楚王宠爱魏美人,郑袖设计让怀王割了魏姬的鼻子;吕后痛恨刘邦的美人戚夫人,下令砍断戚夫人的双手双足,挖出她的眼睛,用烟把她的耳朵熏聋,又强迫她喝下哑药,然后扔在猪圈里,命名“人彘”。
可能是那些迂腐的搞历史的学者看了太多这样的故事,实在无法承受,就发出浩叹:自古美人多薄命!
可是,不知道历史学家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古代的美男子大多没有好结果。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发一声浩叹:自古美男亦薄命啊!
在中国古代有史可考的最美的男子,应该是西晋潘安。
潘安美到什么程度,看看他流传下来的几个成语典故,大致上可以想象得出。
潘岳表字安仁,小字檀奴,故有“檀郎玉貌”之谓。唐朝就有无名氏《菩萨蛮》曲:“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面发娇嗔,搦碎花打人。”
“掷果盈车”之说更令人叹为观止:《晋书》载“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他年少时挟弹弓除外行猎,无数的少女少妇为之癫狂,忘却礼教矜持,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地把俊俏少年围于中间,向他抛掷新鲜水果。潘安仁出行一次,竟也能满载一小车花果而归。
至于“才过宋玉,貌赛潘安”之说,更是千百年来,对男人最高褒赞。
仅仅是貌美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潘安这个人有才。
岳少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奇童,才名冠世,司马炎建晋后,躬耕藉田,潘岳作《藉田赋》称美其事,司马炎大加赞赏。
不难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生的姿容俊美,仪表非凡,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是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才华横溢,才高八斗,让那些或者皓首穷经,老眼昏花,或者鼠头獐目,一脸猥琐的众朝臣哪还有混饭吃的心情。
众人作梗,众口铄金。潘岳滞官不迁达十年之久。时间黯淡了不尽精彩,流年老去了多少英雄。三十二岁再入洛阳时,十年风霜老了华发,那篇著名的《秋兴赋》,写不尽胸中的抑郁愤懑。
公元296 年, 五十岁时 闲居洛阳, 作《闲居赋》。自述为官经历,“自弱冠涉乎知命之年, 八徙官而一进阶, 再免, 一除名, 一不拜职, 迁者三而已矣。” 总结不如意的前半生:自己仕途失败的原因是“拙”——自己太痴太傻,太看重名节情操,太看重道义原则,太不知官场的权变和机诈。要想生存,要想腾达,必须弃“拙”取“巧”,择木而栖。他决定投靠贾谧,以他为为大树。
在这一时间,他经常参与依附贾谧的文人集团“二十四友”之游,是其中的首要人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次贾谧登车,都与石崇望尘而拜。
提到贾谧,我们下文还要重点讲述他的父亲。现在我们不得不先将将她的外祖父贾充。
“杀人放火富贵终,修桥补路贫贱死”,贾充正是这样一个一生坏事做尽,却安享荣华富贵,幸福老死于床上的典型人物。
贾充,本来是曹魏朝大臣,司马氏掌权后,他马上见风使船,倾心附合司马氏。魏帝曹髦发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之后,小伙子持剑登车,亲自从宫中杀出,讨伐权臣司马昭。贾充挺身而出,率军士与曹髦拒战,把二十岁的曹髦捅死于马下。司马炎篡魏后,感念贾充大恩,封其为鲁国公,转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
晋朝篡魏,写《陈情表》的李密开宗名义地便讲“圣朝以孝治天下”,其实是委婉地表达晋朝不能以忠为首,因为司马氏本身就是以下篡上。
贾充与朝臣不睦。这人借口关中氐羌反叛,劝说武帝派“德高望重”的贾充为都督秦琼二州诸军事,拟外派做官。只要远离了政治核心和皇帝,疏于走动,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贾充的朋友给他出主意,劝他嫁女与太子。皇储结婚,丈人肯定得留居京师办大事,这样,既无推辞之名,又可因故不行。果然最终事成,贾南风成为傻太子的正妃。贾充成了地地道道的国丈。
一向耳软的晋武帝又一次为皇后所误,把短肥黑丑的大胖丫头迎进宫内,与太子司马衷配对。这位“貌陋而心险”的婆娘,成为日后断送西晋王朝的最大一颗炸弹。
贾谧是贾充小女儿贾午(当时差点嫁给惠帝)的儿子,其父亲是南阳人韩寿。贾谧应为韩谧才对。正是因其外祖贾充无子绝后,他才以外孙入继贾家,改姓为贾。贾谧是贾南风皇后的亲外甥,自然大受宠幸。加之他承袭其外祖贾充之爵,又有皇后椒房之亲,权过人主,威福无比。“(贾)谧好学,有才思”,是个文学青年,虽然“器物珍丽,歌僮美女,选极一时”,仍然不满足于奢侈。有人谀称贾谧文章华美,可与汉代大才子贾谊比肩,这一拍正中下怀,浮华小伙立刻“开门延宾”,一时间“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莫不尽礼事之。”当时声名赫赫的这个文学小圈子共有二十四人,号为“文章二十四友”,其中不仅有潘岳,还有中国文学史上数位名人——陆机、陆云、左思、刘琨以及那位因富而流名后世的石崇等人。
皇太子司马遹,为晋惠帝长子。武帝生前对群臣表示:司马遹人品样貌与晋朝开国皇帝司马懿很类似,“于是令誉流于天下”,是无人可替的皇储样板。但阴险恶毒的皇后贾南风和这位素有令名、又非自己亲生的皇太子矛盾激化,官为散骑常侍贾谧也自我感觉特好。他对太子态度倨傲,没有一点人臣谦卑的态度,恶人也势同水火。
经过长久谋划,贾后终于下定废杀太子的决心,她以惠帝生病为由,遣人唤太子入朝。此前,潘岳连夜被贾谧唤入宫中,面见贾后。
贾后直爽,把想废太子的意思直说出来,让潘岳以太子口气手写个草稿,准备把太子灌醉后让他依样画葫芦,籍此定罪。
史书虽没有详细记录潘岳彼时的情状,但我们仍可以想见美男子肯定吓得半死,受惊非轻。如果是床第上侍弄一下这位黑丑矮胖的皇后,估计潘岳还不会太推辞,反正自己又不是第一个给皇帝戴绿帽子的哥们;设计陷害储君,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任谁也不敢轻易接受这样一个“重任”。但面对好友贾谧殷切的目光,以及黑丑娘们的肥嘟嘟的凶脸,潘岳心里也清楚如果自己说个“不”字,当时就会大脑袋搬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美男子落定惊魂,思虑久之,提笔仿冒太子口吻写下这样的草稿:
“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皇后)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
最终,废太子司马遹为庶人,并下诏杀掉太子生母。
接下来,轰轰烈烈的“八王之乱”被引引向高潮了。
惠帝永康元年(300年)5月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贾谧瞬间被弄得七零八落。贾后被以金屑酒赐死。潘岳那边,也是一大家子被依次被执,校检正身,直接以槛车载送东市。眼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也身披锁具,忆起昔日对自己的劝诫叮咛,潘岳泪如雨下,跪拜于地痛陈:“儿负阿母!”
美男子披头散发被押到刑场,忽见大富豪朋友石崇一家好几十口已经背插罪标跪在那里。石崇一抬头,在这个场合看见潘岳也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事由,苦笑说:“安仁,你也有份儿呵。”
潘岳回思前因后果,也苦笑对石崇说:“今天真可谓‘白首同所归’了”。潘岳曾有《金谷集作诗》,陈述“文章二十四友”在一起欢饮笑谈、切嗟诗艺的快乐时光,怀念风花雪月、清啸赏乐的同志友情,其中最后两句是“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一语成谶,今朝显验。
潘岳原诗本来是讲两人友情笃深,当一起终老田园,即所谓“白首同所归”,殊不料横祸忽来,一起于盛壮之年血溅黄壤。
潘安貌美,最后不得善终。但他取祸之由却不是因为貌美。有人说他人品差,依附贾谧,拜其路尘,但人品不好也不是取祸之由。让他身首异处的原因,是他生在那个血腥的年代。司马氏大开杀戒,屠戮曹魏集团,从而篡取九鼎,拎着别人的脑袋,踩着他人的鲜血登上王座,这样的经验,深深地植根于司马氏家族几乎每一个男人的血液中,他们嗜血成性,他们喜欢血雨腥风。“八王之乱”的过程,就是司马氏集团的男人们被血腥味刺激得发疯发狂的过程。被卷进这场杀戮,比潘岳地位高,比他更有本事的人,数不胜数,几乎无人全身而退。潘岳喋血刑场,还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