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台湾海峡暴雨滂沱。
夜幕下,清一色的苏式122榴弹炮,连绵数里,全速急进,景象蔚为壮观。
榴炮2连装填手夏宝贵此时正靠着车挡板,一遍一遍擦拭着手中的炮弹。
“ 轰 ! 轰 !轰!”
3日13时50分,解放军又对金门展开了新一轮炮击。对方也不示弱,猛烈还击。车对车,炮对炮,两个炮阵地互对射击,一时间,炮声、喊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
金门炮战的夺命炮弹,蔚为壮观(图注)
夏宝贵以最快速度,将一发发炮弹送入炮膛。
“敌机又来了,卧倒!”
话音未落,一连串航弹在阵地上炸开了花,其中一枚落向阵地后方。只听“轰”的一声,死亡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发令所。
尘埃落定,夏宝贵看见副连长鞠维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右大腿腿骨往一侧扭曲,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左胸被剜去一大块,喷血不止。注意,不是“流”血,是“喷”血。
装填手夏宝贵(图注)
副连长的牺牲激起了夏宝贵的愤怒,装填炮弹的速度更快了。
一个小时连续射击,炮管开始发烫。每次填弹,夏宝贵拉开红烫的炮闩,手都被烫得嗞嗞作响,散发出焦糊的味道。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皮整块整块脱落,露出了鲜红的里肉。他顾不了这些,随手扯下一块布条,往手上一缠,继续装填炮弹。
“阿贵,小心!”一发炮弹在夏宝贵身边炸开。二炮装填手毛晓宇猛地推开夏宝贵。强烈的冲击波把他俩掀了起来,碗口大的弹片深深插进毛晓宇后背,鲜血伴着身体的抽搐喷涌而出。看着一动不动的毛晓宇,满眼泪水的夏宝贵,脸上全是仇恨和怒火。
二炮装填手牺牲了,谁来顶替?大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没了主意。
“俺来负责两门炮”,夏宝贵喊道。
一个人装填两门炮?超负荷的工作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夏宝贵在两门炮之间来回穿梭,10米的距离,越发显得漫长。紧紧缠在手上的布条,不知什么时候也掉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不小心,夏宝贵脚下踩滑,炮弹掉下,恰好砸在脚上,三个脚趾顿时成了肉饼,只剩下一块皮还连着。
战友们只看到炮弹掉落,没看到夏宝贵脚趾被砸。夏宝贵没有声张,蹲在火炮旁,咬着牙,硬生生把连着皮的脚趾扯了下来,丢在了泛着白沫的泥水里。
发射炮弹,多人分工合作(图注)
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对岸的火炮渐渐哑火。
“我们赢了!”
正当战士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夏宝贵脱下他浸满鲜血的鞋子,大家这才发现,阿贵的左脚只剩下两个脚趾头。
战后统计,夏宝贵一口气连续装填炮弹259发,创造了我军装填炮弹的最高纪录。消息传到北京,毛主席称赞他为“大力神”。
金门炮战中失去右腿的国军伤员(图注)
这件事给人印象最深的,似乎不是夏宝贵的“力大无穷”,而是被砸掉的“三个脚趾”。当时,他完全可以退下火线,但他没有。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两个字——报仇。著名军旅作家朱苏进说:“最大的战斗力产生于兄弟阵亡之后。”副连长和战友相继牺牲在敌军炮火之下,激起了夏宝贵满腔仇恨。为了报仇,他发挥出身体能量的极限,创造了填炮数量的纪录,更忘记了被砸掉3个脚趾的钻心疼痛。战争免不了死亡,为了让战友死得更有价值,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点痛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