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弼是北周隋朝时期名将,出身将门,少有大志,擅长骑射,博闻强识。但可悲的是,这位名将却不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私下非议朝政。大业三年,以诽谤朝政之罪,为隋炀帝所杀。
贺若弼字辅伯,自北周入隋朝的大将。他世代将门,高祖父贺若伏连、曾祖父贺若统、父亲贺若敦都是大将。贺若弼文武全才,既“骁勇便弓马”又“解属文,博涉书记”。西魏北周至隋朝是大乱的时代,各国交相攻伐,像贺若弼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脱颖而出,受到北周和隋朝两代重用。他也颇为自命不凡,赋诗道:“交河骠骑幕,合浦伏波营,勿使骐驎上,无我二人名。”
隋文帝杨坚计划平陈时,贺若弼上平陈十策,受到隋文帝极大称赞,并御赐宝刀以示嘉赏。589年隋灭陈之战,贺若弼与韩擒虎担当建康方向的主攻任务,几乎是同时攻入建康,为统一江南立下不世之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功勋至伟的大将,翻开他的列传,满篇都是浓浓的怨气。
贺若弼的怨气来自于他的自负,他自恃才高,看不起身边的同僚,是以出言很是狂傲。事实上这种习惯与其父亲很像。其父贺若敦也是个毒舌男,当年他在北周立功无数,但因为官级不如同辈将军,所以屡屡出言犯上,后来被论罪处死。老爷子死前把贺若弼叫到跟前,用锥子刺破他的舌头,让他记住千万不要因为嘴狂吃亏。贺若弼当面点头称是,但显然没把老爹的遗言当回事。
贺若弼在北周武帝朝就已崭露头角。当时周武帝的太子宇文赟很不成器,武帝的近臣王轨私下里与贺若弼商量,太子失德,我们得劝皇上立新太子。贺若弼连连同意,并建议王轨及时向皇帝秉告。这位王轨也是个直肠子,不管好歹就向武帝汇报废太子的大事,还说贺若弼也这样认为。武帝转而询问贺若弼,贺若弼却不知哪里来的聪明劲,矢口否认说过这话。弄的王轨好不狼狈,废立太子之事也就没有成行。
贺若弼这次抖机灵让他避免了一场杀身大祸。宣帝即位后把当年曾建议废立太子的大臣全部杀掉泄愤,好在贺若弼没有“前科”,得保无事。但是细究这件事,贺若弼的毒舌兆头其实已有其征。首先私议废立太子是事关国运的大事,臣下决不能私自议论,稍有不慎便是灭门之祸,如果真的想严谨,王轨甫一开始说,贺若弼就该缄口不言。
可能骨子里带着不说不痛快的基因,贺若弼也看不惯太子,说吧怕得罪人,不说又憋的慌,故而先给同僚说一说过过瘾。所以说后来王轨质问他时,他的借口是这样的:我以为这么大的事就咱哥俩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还认真了。其次是无视皇帝的智商。王轨也是个忠直有担当的人,是深受武帝信任和器重的亲近之臣,武帝能看得出王轨建议废太子是公忠体国、并无私心,所以对王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贺若弼故作聪明摆了他一道,武帝难道会看不出来?这种行径只会让武帝心凉。
隋朝建立之后,特别是平陈之战结束后,贺若弼一边是功劳确实很大,一边是隋文帝给了他极大的尊重,他的理智和自我约束便渐渐消散,慢慢走上毒舌自杀的不归路。他自以为论功劳诸将中当属第一,应该能当宰相,便屡屡向隋文帝求官,先是要当内史长官,后又要求当仆射。隋朝不设丞相,故而三省长官是事实上的丞相,隋文帝不欲武将执政,虽然给予很高的官爵,但三省长官这样的要害职务把他们都排除在外,这本是以马上得天下、不以马上治天下的正道,识相的就该乖乖听安排。
与贺若弼功勋相当的大将韩擒虎看出隋文帝的心思,心安理得地当贵官而不参政,因而得享天年。贺若弼却不理解隋文帝的总体思路,反而以为皇帝忘了他的功劳。脑回路一旦偏了,人就容易干出傻事。贺若弼自以为是地想了个妙招,他感到隋文帝对一统江南的事很看重,便从这个点切入,以皇帝的名义写了一篇《御授平陈七策》,要当着百官夸耀皇帝的功劳。而其中内容都是他当年的平陈十策。
贺若弼希望通过拍隋文帝马屁,提醒后者自己是功臣。这与当年在周武帝面前抖机灵其实没什么两样,隋文帝焉能不知他的意图,不仅没有给贺若弼加官进爵,反而把他怼了回来:“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
当时另外一位对平陈有定策之功的文臣李德林,因为与隋文帝性格不对付,也被慢慢地疏远,连住个宅子都能犯了皇帝的忌。聪明点的话就该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学学韩擒虎,快快乐乐地做个富家翁多好。以贺若弼的才智,说他体会不出隋文帝的心思确实是侮辱他,但这位猛将兄显然已被名利冲昏头脑,那条蓄势待发的舌头也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了了。
果然不久就出事了。贺若弼失望之余,屡屡出言不逊,讽刺隋文帝不会用人,还点名道姓地说当朝两位宰相高颎和杨素都是只会吃饭的废物。这种公然的诋毁惹怒了隋文帝,贺若弼因此获罪入狱。百官议罪当杀贺若弼,总算隋文帝顾念他平陈的大功,不忍杀之,放其出狱。后来虽然恢复了他的爵位,但隋文帝愈发疏远他,不让他担任要职。
经过这番挫折,按理说是个人都该知道收敛一下低调做人,但人家贺若弼是长了条毒舌的人,不用绝不舒服,想让他闭口不言,门儿都没有。开皇十九年,这位老哥又开始犯浑了。隋文帝在仁寿宫设宴款待王公大臣,仁寿宫是隋文帝晚年常住的地方,一如宫名,是个安享荣华的地方。皇帝给面子请吃饭,臣子们理应歌功颂德配合一下,再不济也得老实吃饭别出幺蛾子。但贺若弼偏不长眼,存心给隋文帝添堵,在宴会上作诗发牢骚,隋文帝终归有些肚量,忍着恶心没有发作。
皇太子杨勇被废后,贺若弼与新太子杨广座间品评开国诸大将,杨广问杨素、韩擒虎和史万岁优劣如何。贺若弼来了一段经典的臭屁对答:“杨素是猛将,非谋将;韩禽是斗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杨广问:“然则大将谁也。”贺若弼答:“唯殿下所择。”意思是他贺若弼才是真正的大将。杨广听在耳朵里,恶心在心里,暗暗种下讨厌的种子。
但是贺若弼依然感觉良好,对高颎吹嘘道,太子对我言听计从,以后你老兄反而要依靠我了。这些话毫无意外都被隋文帝获知,加剧了君臣之间的猜嫌。到了开皇二十年,贺若弼再次因罪下狱,他不顾当时开国诸功臣虞庆则、王世积等都已被杀的危险形势,浑不吝地继续咏诗发牢骚。隋文帝数落他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隋文帝还是有识人之明的,他虽然把这位毒舌将军数落整治的甚是不堪,但也知道贺若弼这么锋芒毕露的行事风格,除了让人感觉很恶心,倒也掀不起大风大浪,终究没有杀他。
等到隋炀帝即位后,毒舌了一辈子的贺若弼终于付出了代价。大业三年,隋炀帝在榆林接见突厥启民可汗,设了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大帐。贺若弼不知死活地和高颎非议隋炀帝过于奢侈。后来有人告发,隋炀帝二话不说,新账老账一起算, 下令杀贺若弼父子。毒舌了一辈子的贺若弼,临刑前想起父亲临死时拿锥子刺舌的情景,不知作何感想。然而就算想起来,估计他也不会后悔。自负的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没有例外。